晤見，豁燃。

第2話　命運緣分的相撞

　　一架日本國內航班筆直貫穿著雲群。

　　其一窗片，映著個無奈的寬闊臉龐。

　　臉龐的主人是個台灣男子。

　　「我一點都不想因為這種原因而去北海道啊！」面容清秀但肌肉
碩實的男子放肆地將雙腳翹在前面椅背，無奈地說道。

　　「幼稚鬼。反正你這幾天已經在東京迪斯奈玩夠了，還去秋葉原
買了一堆色色的東西，夠滿足了吧！該辦正事了。」平劉海長黑髮的
可愛台灣女子眼神很鄙視，男子腳下一袋從動漫天堂秋葉原收刮而來
的宅男聖品。

　　其中一大半是漫畫，漫畫封面都畫著穿著清涼的可口少女。另一
半則是女性寫真集，居然都是童顏巨乳的那種。

　　「這是『萌』呀，萬物之始的『萌』！這是藝術妳懂嗎！請別以
情色的眼光來看待！」男子整個解釋得很藉口，眼神心虛地飄來飄去
。

　　「唉，自從你開始大量接觸『所謂的藝術』之後，就成了個變態
。」女子想起那天翻開男子的衣櫃要幫他放衣服，不料落出成山成海
的A漫將她淹倒，就感到不是很舒服。看來女子還存有保守的個性。

　　台灣男子，賴品旋。職業是外科醫生，第二專長是功夫，功夫之
中自創品旋拳，品旋拳「柔」字一以貫穿。偶爾很男子漢，但常常會
不小心展露發誠內心的娘氣。

　　台灣女子，齊好。職業是麻醉科醫生，但應該說第一專長是功夫
，第二專長才是醫術。台灣武功最強的隱藏人物，徒弟們稱她「功夫
女皇」，因為她龍心不悅時，就用拳腳來宰人。功夫自創齊好拳，齊
好拳以「剛」見長。

　　他們的關係是學姊弟。

　　是武術上的師徒。

　　是同居者。

　　是相依為命的親人。

　　是親密好友。

　　但，並非相戀者。

　　完完全全不是。即使同居（房間分別），「日久生情」這個道理
在他們身上印證不了，兩個無邪的男女要愛情幹嘛呢？每天打來打去
流血流汗還比較實在。

　　他們這樣的親情與友情緊密融合的非愛情關係，源發於一場大災
難。患難見真情。

　　然，不患難時就沒有真情。

　　「誰教妳可以亂翻我衣櫃！」賴品旋激動說話，聲音會高八度。
這不是特異功能，而是與生俱來的本能。

　　「妳是女人嗎？！翻一下會死？沒想到你這娘砲倒是挺色的！」
齊好平常的休閒娛樂是激怒賴品旋。

　　「哦，那妳這真正的『姑娘』，真是性冷感啊。過了二十幾年的
無性生活呢。」兩人沆瀣一氣，都喜歡玩激怒對方的遊戲。

　　「靠，還不是因為要照顧你這弱智學弟！綁手綁腳的笨蛋！我的
大好青春都沒了！」

　　「靠，有沒有搞錯啊。是誰每天都讓誰使渾身解數叫起床啊！」

　　直到服務空姐頗難為情地請他們稍安勿躁，不要影響到其他乘客
。他們的激怒對方遊戲才不了了之提早結束。

　　「回到正題。唉，我們的生命怎會那麼坎坷，心臟幾乎時時刻刻
浸泡於恐懼之中。歷經荒誕不經但確實發生的肢解事件，又歷經名人
機器人大亂事件，現在還要去解決黑暗的根源……」

　　賴品旋突然把翹得老高的雙腳縮回，在椅上抱腿蜷曲成一團，像
個懼怕上學的自閉小孩。

　　「你怕了？」齊好向他睜大眼睛。

　　「厭倦了，衍伸成怕。」品旋的聲音悶在雙腿裡。

　　「我倒覺得，剷除黑暗勢力很好玩。」齊好略微笑笑，皓齒熠熠
。

　　「很好玩？」品旋不可置信的眼睛浮出雙膝。

　　「學了七年醫術，可以醫人，很有成就感吧。通常成就感產生的
那一刻，就感到類似打遊戲打贏了的那種好玩的興奮愉悅。更何況我
們學了那麼久的武功，能像電視電影漫畫小說裡的正義超人一樣，竟
在現實生活中貨真價實地打倒壞人，每次拳頭擊下敵人的那種紮實感
，都讓我感到興奮不已！」齊好的眼睛水波銀銀。

　　「你有虐待狂啊？」品旋的眉毛與臉頰夾住眼睛，「好痛」的表
情。

　　「譬如你現在會蒐集自己所愛的漫畫，而我，則想一直蒐集剷除
黑暗的成就感，直到死前。」齊好志氣高昂，仰頭。

　　「所以我的志氣一直不及妳。也之所以妳是師父。」

　　
　　從以上對話，約略可知兩人的個性。是會罵會笑會講髒話會懶惰
的普通人，卻是曾經救過整個台灣度過兩次浩劫的隱藏英雄。

　　他們這次遠渡日本的目的，嗯，如齊好所說。

　　剷除黑暗的根源。

　　
　　很突然地，飛機機體微微地上下抖動，有坐飛機經驗的眾乘客均
知是進入亂流的前兆，緊急燈閃爍且哇哇叫，空姐奔走提醒大家回座
位坐好繫緊安全帶。

　　頗大的亂流。

　　飛機驚險地度過大亂流後，兵荒馬亂，物品狼藉一地，眾人面孔
一副驚魂未定。

　　奇異的是，恰有六個人不約而同摔在走道上！

　　很詭異地，這六人明明繫緊了的安全帶不約而同嘎然斷裂！就算
亂流再大，安全帶的韌性是十分充足的，照理不可能單因身體的離心
扯力而扯斷啊！

　　冥冥之中似的。

　　跌成一團的六人堆當中，小麥肌女人首先踉踉蹌蹌地站了起來，
順手扶起身邊的齊好。

　　「這女人的手臂真有力氣！」齊好心裡暗驚。長年的武覺，令她
肯定地揣測小麥肌女人身懷不凡武技。

　　「小姐，還好嗎？」小麥肌女人，宮崎穗子，用日文說。

　　「啊，是日本人。」幸好用日文回答「還好」沒什麼困難，齊好
回話：「還好。」當然是破日文。

　　穗子也從齊好逼人的英氣眼神和手臂的肌肉曲線之中察覺，這個
女人武功不同凡響，心裡產生惺惺相惜之感。

　　賴品旋踉踉蹌蹌站了起來。

　　尾田古夫踉踉蹌蹌站了起來。

　　還有。兩個台灣女子踉踉蹌蹌站了起來。

　　古夫看著那兩個台灣女子，害怕地後退一步，躲到穗子身後。

　　穗子則，中邪似地大叫一聲。

　　「怎麼了？沒事吧小姐？」前來詢問的是空姐。

　　其實，穗子又感應到未來的短鏡頭了。

　　跟人說也沒人真正會信，只好假回空姊說沒事。

　　古夫在穗子耳邊悄悄話：「那兩個中國女人身邊都有恐怖的鬼。
」

　　穗子感覺背脊被蟲爬過，回悄悄話：「這時候別嚇我！」

　　品旋有學一點日文，簡潔地問古夫與穗子：「你們還好嗎？有點
奇怪……安全帶竟自己斷掉。」

　　「沒事，沒事。對呀，好像有人動過手腳一樣。」古夫搶在穗子
前回答。

　　兩個台灣女子之中，看起來跟穗子差不多年紀的較年長的女子說
話了，用的是華語：「怎麼辦，我們要向機長反應安全帶的事嗎？」

　　「老師，不用啦。我想這樣會嚇到其他乘客。」另一女子看起來
正值花樣年華，打扮時尚又清麗。

　　「你們也是台灣人呀！好棒！」品旋發出不符年紀的幼稚歡呼。

　　跟穗子差不多年紀的女人，是台灣某國中的一位國文女老師，名
字叫何美研。

　　與美研同行，時尚打扮年輕貌美的女子，則是台灣當紅歌手、某
屆金曲歌后，沈映柔。

　　「你是沈映柔！」品旋和齊好突然一起指著沈映柔，異口同聲驚
叫！

　　沈映柔摘下大墨鏡，臉紅地點點頭，完全沒有巨星架子。

　　古夫和穗子只好霧裡看花般聽著不懂的語言，但他們當然知道是
華語。

　　「你們是中國人嗎？」穗子正經地問能說日文的品旋。

　　品旋差點沒跌倒，眼神失落地說：「不，是台灣人。」

　　他不懂什麼政治，也沒有什麼意識形態，只是為台灣在國際上所
佔地位的渺小感到有點難過。況且還是跟台灣很熟的日本人這樣問。

　　隨即，齊好跟品旋害羞又傻楞地看著沈映柔良久，才記得跑回座
位拿筆，讓映柔直接在他們的衣服上大大地簽名。

　　映柔跟齊好品旋介紹，美研老師是她新合作的寫詞夥伴。

　　品旋熱心地介紹給兩個日本人，映柔的歌聲是台灣數一數二天籟
型的，還很恰巧將ipod裡剛好存放映柔的最新強打，塞給兩個日本人
聽。古夫和穗子臉上馬上顯露出被治癒的舒暢笑容。

　　其時，剛好機上只有他們四個台灣人，其他都是日本人，畢竟是
國內班次。眾日本乘客好奇地看了一會六個不繫好安全帶（旁人以為）
跌在走道的笨蛋後，就移開目光，不再理會他們在走道上嘰嘰喳喳地
幹嘛。

　　六個人雖滑稽地初相遇，卻覺得對方都太有趣了，於是換位置換
到鄰近位置，便於聊天。

　　一切都很歡樂。

　　但古夫還是很害怕。

　　短褐髮丹鳳眼的沈映柔旁邊，有一隻凶神。

　　長棕髮大眼睛的何美研旁邊，有一隻惡煞。

　　當然，在場只有古夫看得見。

　　古夫閉上眼睛暗自哀嘆：「我根本就像這裡唯一摸到死亡筆記本
紙頁的人嘛……」

　　凶神是男的，穿著純黑鏤空雕衣，不像屬於現實世界的衣服。他
的眼神凶狠到連殺人犯都不敢領教。

　　惡煞是女的，豔紅血墨是她裸身的美妝，直流，直流。她的眼神
怨恨得如普通黃臉婆的一萬倍。

　　要不是古夫從小到大身處亂舞群魔當中，受過強大的膽量訓練
（是嗎？），他現在早就嚇得嗝屁了。

　　奇怪了。古夫捏著下巴，納悶不已。

　　「照理說，式神是日本才有的產物吧？難道台灣人也可以有式神
？」

　　「我以前有看過式神，那是一個大陰陽師帶著的，為什麼兩個普
通的台灣人會有式神？」

　　然則古夫心中的疑惑，根本就沒有解答。

　　輪到穗子憂心忡忡了。

　　穗子剛剛看到的畫面，是賴品旋的一薄片未來。非常悲慘，所以
穗子剛剛才不能克制地驚叫出聲。

　　品旋會死。倒在齊好懷裡。齊好悲慟大哭。就這樣，很短暫地咻
過穗子的腦幕。

　　穗子的占卜，即使常常模糊不穩定又短簡，卻是不曾出過錯，一
定會發生。她只好在心裡替眼前這位「看起來」很溫柔的台灣男人暗
自憐憫，當然無論如何，悲慘的占卜她完全無法對當事人說出口。

　　如同醫生，對於日薄西山的病患，又怎麼啟齒？

　　「你為什麼看得到我們？」

　　飛機上的廁所裡，古夫拉褲鍊的雙指拉到一半，凍結在空中。整
個人如身上佈滿乾掉的三秒膠，動彈不得。

　　兩張臉，從馬桶上的牆壁緩緩浮進來。一張有著瞪穿人的兇眼，
一張七竅不停地生血。

　　古夫迅速閉上眼睛，生理反應作祟，感到褲襠濕濕熱熱的。恐懼
佔滿全心，已沒有羞恥的空間。

　　「從小……就……」

　　「不要讓我們感覺到，你在窺視我們。這樣我們的主人，會吃醋
。」男女式神，陰陽齊聲。

　　「！」這樣的驚嘆，竟有點安心的成分。古夫用力按住抖震的雙
腿。

　　「為什麼你們……會跟著她們？」古夫不知哪來的勇氣，問出心
裡想問的問題。

　　「還敢多嘴！」「囉唆！」男女式神大發神怒。

　　古夫嚇得突然全身軟掉，臉毫無猶豫直接摔進馬桶！

　　等他笨手笨腳爬起身時，赫然發現，一套與身上一模一樣的乾淨
衣服放在洗手台上。一對駭人的凶神惡煞竟好心地消失了。

　　「是人類的那種微妙情感傳染了應該幾乎已經無情無慾的祂們吧
。」

　　古夫將臭濕的衣褲換新，裝作若無其事，走出差點死在裡面的驚
悚廁所。

　　鬼童。瞳色如火，赤色孩身，頭有雙牛角，芭扇形大尾巴。性格
狡詐機靈，擅於陷害與惡作劇。

　　就在古夫走出廁所後，牠現身坐在馬桶的水箱上。

　　「就是這群人呀。主人叫我耍個把戲讓這些人誤打誤撞認識在一
起，我成功了我成功了！主人派的活兒可真有趣！咯咯咯咯咯咯！」
揚起的嘴角高過鼻孔，陰森森。牠的手裡拿著剪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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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力貨真價實深深潛伏在心臟底層，

要是你有一把叫做「愛家人也愛自己」的思考鏟子，

潛力輕而易舉嶄露頭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