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ose

第1話 花心通靈男與正經占卜女


  季節是夏,陽光很和煦,風陣暖陣涼,白雲蓬鬆在整片天。

  東京機場大廳,一個男人追著一個女人,像是被甩而要挽回對方
的那種追逐。

  「走開啦!你不要跟著我。」女人拉著行李,足不停步單手揮舞
,辛苦地甩著蒼蠅。

  「小穗穗,這就不對了,好歹我們也是從屬關係,同樣拿到機票
,不一起去玩也太奇怪了啊。」男人緊追不放,臉皮厚如堡壘。

  「那你就不會想想孤男寡女的,很奇怪嗎?到時被長官下屬們說
閒話怎辦?」女人加快腳步。

  「我已經習慣啦,反正本年度,我被說閒話的對象已經有小麗、
小櫻、小葵、菜菜子……」

  「閉上你的爛嘴。真可憐那些被你荼毒的巾幗英雄。」

  穗子的心也不夠狠到變成一擊斃命的蒼蠅拍,停下腳步,無奈地
坐在候機大廳的座椅上。好吧,算自己倒楣。

  其實對這隻蒼蠅沒有討厭到要用殺蟲劑滅絕的程度,至少他很常
跟大家懼而遠之、謂之正經王的自己開玩笑,講話,甚至還敢直呼自
己的名字。這些行為都讓穗子感覺到些許溫暖。

  「諒你也不敢對我動什麼主意,你應該很尊敬我的槍。」穗子摸
了摸包包的硬突起物。

  坐在穗子旁邊的厚臉皮王,鼻孔翹高,繼續口無遮攔:「少臭美
了!我才不會想對妳動什麼主意,論溫柔,妳不及麗子,論幽默,呃
,妳全都輸!論聰慧,妳比不上菜菜子,論美麗……」

  「笨蛋!給我住嘴!那你跟來幹嘛?!」

  穗子忍住想拿槍出來斃人的衝動,卻忍不住軍人式的憤懣大吼,
引來眾多注目的眼神。

  「你這女人真不懂樂趣!一個人去玩很無聊嘛!」古夫終於有些
害怕,不禁帶點求饒的口吻。

  穗子跑到廁所用水洗掉怒氣與穢氣後,才決定,好啊,就跟這臭
小子周旋到底,看誰先受不了。回到大廳。

  不過,她突然想起一件不可思議的事。

  「你上次說的,是真的嗎?」穗子問。

  「妳還不相信我啊?自我懂事以來,就有了。」古夫斬釘截鐵地
說。

  穗子不禁毛骨悚然。

  「小時候,我還不太懂害怕。我跟一隻魍魎下過棋。魍魎小小一
隻的,像小孩子,身體顏色是黑的,眼睛很紅,當時只覺得牠很特別
,卻沒什麼害怕的感覺。後來,就陸陸續續看到更多妖物,例如雨傘
鬼呀,絡新婦呀,姑獲鳥呀,還有很多叫不出名字的妖怪。我有一點
害怕,可是牠們也沒對我怎樣,就只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沒看到
。」古夫清楚地敘述著。

  穗子愣住了。上次古夫只是跟他說他看得到妖怪而已,聽他一敘
述,沒想到如此真實!

  「騙人的吧?」穗子不想相信這樣荒誕不經的傳說,她娑了娑肩
膀:「這種妖魔鬼怪,不是只存在於傳說和漫畫裡嗎?而且說什麼物
品經過九十九年,因為執念而變成妖怪,這種事也毫無科學根據呀。
看起來就很荒謬。」

  「妳不相信也沒差,是因為好朋友,我才告訴妳的。反正連我家
人都不相信,從小到大也已受過無數的嘲笑。我沒差。」古夫沒好氣
地撇過頭。

  「好朋友呀……好吧。那我相信你。」穗子的心情頓時好了起來
。臉上露出招牌淡笑。

  「這樣輕易就相信了啊!」古夫轉過頭來瞪大眼睛:「我最親愛
的媽媽都不相信我耶!」

  「雖然你很愛亂開玩笑,但如果能將一個玩笑從小時候開到長大
,那也太需要毅力了吧。那種毅力顯然你沒有。」

  「妳這樣說,我是該高興還是該哭。」平常嘻皮笑臉油腔滑調的
古夫,這時有點沮喪地垂下頭。


  古夫覺得有點奇怪。

  以前,那些妖怪和他的關係,就如同井水和河水,互不犯界。可
是最近,他總隱隱覺得許多妖怪躲在暗處偷偷地窺視著他,雖沒感覺
到什麼魔爪如影子般向他延伸,那種背後有無數眼睛的刺背感,已夠
讓他惴惴不安了。

  譬如現在,大白天的,有這樣的景象,也太詭異了吧。

  尤其是在燈光明亮的機場大廳,古夫從沒看過這一幕。

  看起來明顯在發呆,卻雙眼炯炯有神的女准尉身後,站著,不,
應說是匍匐著一隻全身白白的,如同化膿、又如同白蠟直溶的兩米高
妖怪。牠走過的路線,像蝸牛一樣留下黏液的痕跡。牠走過的路線,
人群都被牠穿透過去。

  牠在穗子身後笨重地張牙舞爪,好似要吃掉她卻又只是裝模作樣

  這種妖怪,就是古夫叫不出名字的妖怪,日本鬼怪傳說裡沒見過
的。

  所以古夫在心裡以非常隨便的態度,替牠取了個名字,方便記憶

  白蝸牛。

  
  「等等!我見到了一團白呼呼的東西!」穗子突然站起身驚叫。

  
  古夫大驚!怎麼可能?穗子不可能看得到啊!若她看得到的話,
早就說了,何必隱瞞?

  「那個……什麼樣白呼呼的東西?」古夫膽顫心驚地刺探。難道
穗子突然「開眼」了?千萬不要啊,這不是什麼值得擁有的超自然能
力。

  這樣超現實的事件發生在這人來人往很正常的機場大廳,古夫是
只感到小小的驚訝,但他想穗子如果「可以看到」的話,就算是勇氣
不比一般的女軍人,還是會嚇得雙腳僵直眼睛突瞪吧。

  「有點模糊……但牠的身體一直溶化……」穗子說完,唐突地
「啊」了一聲。不是很女人的尖叫,而是有點男人的短喉音。

  「怎麼了?」古夫緊張不已。

  「唉呀,我怎麼說出來了……真不該。」穗子劍眉緊蹙,惋惜的
表情像是潑出了珍貴的水。

  原來穗子的叫聲不是驚訝,而是後悔透露了某項秘密。


  □


  是個沒有瓦斯的年代,是個窮鄉僻壤的小鎮。

  神奈川縣,川崎市,無名小鎮。

  夜。親手搭建的木造房屋外,一個裸著肌肉發達的上身,滿腮濃
鬍的男人坐在充當椅子的大石頭上,在石頭堆起的天然灶旁,燒著材
,熱了石板,準備板燒剛獵來的野兔。

  男人一個人住,男人是個隱性埋名逃亡的犯罪者。

  犯罪者,政府認定的。他卻不這麼認為。

  照理說,他居住的房子肯定是窮鄉僻壤中的窮鄉僻壤,壓根不會
有什麼外人經過,會經過的,頂多就是常來跟他打屁喝酒的酒肉朋友
而已。說實在話,他根本沒什麼真正的朋友,他真正的朋友,只有實
現終生最大夢想的強烈慾望而已。

  他抬起頭來,是個女人。

  光圈圍在臉頰和下巴,眼鼻處被瀏海的陰影遮住,這樣的森森然
突兀出現,饒是見多識廣的男人,肩膀不禁抖動了一下。

  當年政府派人逮捕他們那群「犯罪者」時,他親眼見到同伴被砍
死在地,他們魂飛魄散地逃竄流亡。什麼血流成河的恐怖場面都見過
,膽子情非得已練壯了。

  可是此刻,他看見這沒什麼異狀的女人,心裡卻不自覺地發毛。

  「肚子餓了。」女人一開口,竟就只幾個字。

  「嗯,我獵了不少兔子。」男人雖然沒有什麼真心相交的朋友,
但好客。

  男人覺得很奇怪。

  女人是外國人。

  這樣黝黑的膚色,這樣壯碩高拔的身材。稍寬的臉龐,豐唇上了
紫黑胭脂。耳上戴著大圓銀環,長黑髮,露肩低胸白色緊身衣,豹紋
長布圍裹著腰與腿,是右腿開個岔的絲質長裙。

  一雙迷濛大眼裡,卻盡藏長期流浪的堅毅與剛勇。

  男人搜尋著腦袋裡的龐大經驗庫,看那膚色,不會錯的,女人是
吉普賽人。

  流浪的民族啊,竟遠渡到日本了,怎麼會呢?

  她毫不客氣地坐在男人旁邊一塊石上,說:「我不是會白吃白喝
的人。不過我也沒錢付你,我的才能就只有占卜和唱歌跳舞,你要選
哪一個?」訝異地,吉普賽女人的日文竟非常流利。

  「兩個都要。」男人的慾望觀,總是魚與熊掌都要兼得。

  女人拿出水晶球,雙手在前挪了挪,說男人往後會成為轟動世界
的著名人物。

  男人欣悅不已,拿出上等的清酒請女人喝,烤最肥美的兔肉給她
吃。女人帶著淡淡的醉意和樂觀的民族性,性感地載歌載舞,那自信
壯麗的迴旋身影與獨一無二的醇酒美聲,迷惑了男人。

  沒想到,外國女人的性觀念真的比較開放。在酒這種性催化劑的
猛烈促進之下,身體健康又活力充沛的一對佳人,當晚就相好到床上
去了。

  男人和許多女人做過愛,什麼樣的女人都品嚐過,不過「失去主
導權」,倒是首嚐。

  原本有點自尊盡失的感覺,但隔天想想,竟殘留無窮回味的餘韻

  深深地,深深地迷戀著女人。

  兩個都不太肯透露自己人生背景的陌生人,竟就這麼宛如夫妻地
,開始相處在同一屋簷下。日復一日。

  「知道我為什麼願意跟你在一起?」有一天,吉普賽女人首先想
對男人說出心聲。

  「為什麼?」男人問。

  「流浪了那麼久,你是第一個,最快接納我這流浪者的人。不管
你心裡面其實想的是不懷好意還是醉翁之意,我還是太感動了。」女
人今天有點感性。

  「嗯,我只是,一個人住久了,遇到新鮮的人,感到有趣吧。」
男人不大好意思地說著。最後害羞到眼睛視線找不到地方駐足,違背
冷酷個性地講:「妳今天比較像女人呢。」

  女人大歡。

  男人又被女人「上」了。

  兩個裸著身、均很壯碩的一對佳偶躺在涼快的竹蓆上,女人緩緩
說著:「我發現我已經『愛』你了。所以不想再瞞騙你……」

 

 

 

 

 

 

 

 

 

 

 

 

 

 

  「我是『生成』。」

 

 

 

 

 


  男人頓時臉色青白,嚇得從床上滾跌在地上!

  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站起來,硬是壓住害怕的心情,面容激烈跳
動:「不可能!『生成』無法做愛的!『生成』不是人也不是鬼!」

  「錯。『生成』是人也是鬼,既然有一半的成分還是人,就還能
做愛。」

  「不,我不相信!老實跟妳說,我是『靈研究者』,我研究出,
『生成』較接近半鬼,所以無法做人類能做的事!」

  女人突然激動地趴在床上痛哭。

  男人聽到這再真實不過的哭聲,心裡的膽怯漸漸稀釋。

  「我找你找掉二十年啊!宮崎晴!」女人邊拭淚邊吼。

  男人心裡的恐懼瞬間回游:「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在找你,替我變回人啊!」

  女人的眼睛紅了,頭髮紛飛披散,宛似真的鬼。


  吉普賽女人的日本名字叫做美波弘子。她以自己的占卜替自己取
的。

  因為有著傲人瑰麗的雙波,故姓美波。弘子,則有恢弘之意。

  二十年前,她就已打聽到,日本有一位藏匿在如下水道般陰暗的
秘處研究「妖怪、鬼靈」,與政府對抗的「靈研究者」首領,也就是
宮崎晴。她當時已是「生成」。

  至於政府要捕緝「靈研究者」,是因為當時民間迷信太甚。政府
當局執政者又疑心病重,怕心懷不軌想要犯上作亂的人民帶頭,假說
「我有靈上身、刀槍不入」,以至於結黨結派成為民亂,所以成立了
秘密組織軍團「殺靈」,大規模地緝拿「靈研究者」、「巫師」、
「法師」等與靈相關之職業。

  「靈研究者」與其他靈之職業不同處,是以科學的角度去剖析研
究「非人之能量與意識」。

  其中不乏各國頂尖科學家。「靈研究院」就暗中成立在據說最大
靈場的日本。

  是以政府畏之最甚。

  日本的秘密組織軍團「殺靈」,集結了最強大的軍警力與偵探力
,將靈研究者明弒暗殺,最終只剩下兩個人成功逃亡。

  一個,就是宮崎晴。

  另一個是宮崎晴的好友,下落不明。

  「殺靈」始終還再緝捕這兩個人。

  至於美波弘子會變成「生成」的原因,她自己也不知道。

  那是很突然的。

  當時,她在德國流浪。她愛上一個帥氣挺拔又甜言蜜語的德國男
人。後來沒想到,德國男人竟矇騙了她。

  完全為了民族血統優異論。

  德國男人以為,黑漆嘛烏的吉普賽人和猶太人沒什麼分別,一樣
都是骯髒齷齪的下等民族。看到蟑螂螻蟻豈有不踩之而死的道理?德
國男人下了迷藥,之後把弘子刺死。

  卻沒死。

  弘子醒來,看著地上的一大攤完全足以致死的血量,看著硬幣大
小的刀刺傷口仍在冒血,她訝異,但趕快止血包紮傷口,傷痕累累地
逃離傷心地。

  此後她覺得自己變成怪物了。

  身體產生了奇怪的變化,人的身體最重要的感覺,都不見了!

  不會累,不會餓,不會渴。因此不需要睡覺、吃飯與喝水。

  所幸的是,身體的感官觸覺等都還存在,觸覺仍在,嗅覺仍在,
聽覺仍在,視覺仍在,味覺仍在(只是不會餓不會渴),性欲仍在。

  她可以吃東西,但是不需要吃東西;她可以喝水,但不需要喝水
;睡覺就沒辦法了,她完全不會感覺到累。

  她後來才查知,她變成了傳說中,不是人也不是鬼的「生成」。

  但那是舊往以來,人們對「生成」的定義。她卻清楚覺得自己的
身體,變成了比較像是人又是鬼,也就是半鬼半人。既有人的七情六
慾與感觸,又存鬼的不食人間煙火。

  這個秘密她當然嚴謹自守。但無庸置疑地,她一心一意想變回正
常人。

  每天都要騙人說自己沒食慾,躲掉別人的吃飯邀請。

  每天都要忍受百般聊耐的孤寂夜晚。

  水、飲料等液體,不再是生活必需品,而變成了只是她會買來「
欣賞」的藝術品。

  生成姬美波弘子,她如是稱呼自己。

  
  「對不起,我還沒研究出讓『生成』變回人的方法。不,更悲慘
地,成員只剩我跟那個傢伙兩個人的靈研究院組織,啊,真可笑,竟
還沒半點研究突破!我們根本就完全沒研究出妖怪鬼靈的形成方式!
更不用談如何幫妳變回人了……」宮崎晴沮喪地垂下頭。此刻,無可
奈何的壯碩男人也只能萎掉了。

  美波弘子愣住,很徹底地愣住,心情很複雜地楞住。

  「所以妳的出現,根本是研究中的未知,就像外星人出現在地球
一樣。」宮崎晴雙掌撐額,難過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妳這二十年
來的辛苦尋覓,對不起妳白費了的跟我上床。」

  「混帳王八蛋!」美波弘子突然一個巴掌送向宮崎晴。一個脆響
的啪。

  「我跟你上床之前我知道你是宮崎晴嗎?你這笨蛋男人!」美波
弘子說完,難過地跑出小木屋。

  宮崎晴愣在床上。

  她是真的愛自己呀。不只是一夜情而已。

  好高興,好高興。

  那是個沒有保險套的年代。

  一年後,小木屋裡,多了一個,肌膚是日本奶白與吉普賽巧克力
黑黃金比例融合出的健康麥穗色的,胖胖小女娃兒。

  爸媽取之名為,穗子。


  □


  「好吧,你看這個。」穗子慢條斯理捲起腕袖。

  線條勻稱、穠纖合度的麥色上臂,刻印著一串異國圖文的刺青。

  古夫除了注意歪歪扭扭的刺青花紋之外,腦子裡不自覺幻想他的
唇觸碰著那彈嫩飽實的小麥肌。這是身為男人無可奈何的不自覺。

  「很漂亮啊。妳去哪刺的?沒想到小穗穗其實沒有我想像中的太
保守。」古夫盡量克制想撫摸那刺青的衝動。

  「你可不可以正經點。」

  穗子隱隱察覺古夫眼睛裡的非分,拉下袖腕說:「這是吉普賽女
人代代相傳,占卜師的認證。但並不是每個吉普賽女人都是占卜師喔
。」

  穗子話語停頓了一下,表情有點異樣。

  「唉,不過我是吉普賽占卜師之中的唯一異數。雖然我的優異之
處就是不需透過水晶球占卜,但我的占卜能力非常的不規律以及薄弱
。」

  「什麼意思?」古夫一頭霧水。

  「我可以在腦海中看見現在式或未來式的某一時空所發生的短暫
影像,或是在腦海裡聽見一小段對話。有時清晰,有時則非常模糊,
都僅止於非常短暫的曇花一現,而且完全不知是現在以後的哪個時空
所發生的事情。另外,完全無法摸知過去。」

  古夫勉強壓住快要噴出的驚訝表情。

  太巧了吧!剛剛好預知了現在式的事物?!

  但是好奇怪,就算是預知的占卜能力,無法看見妖怪鬼靈的穗子
,為何能預知此刻的白蝸牛這不可見妖怪?

  「小穗穗,既然妳相信我的超自然能力,那我當然完完全全相信
妳。不過,我想問妳呀,妳從小到大,都沒有看見過什麼不該看見的
東西嗎?」古夫還算是個頗會說話的男人。他說這句話的目的是想解
惑。

  「沒有。」穗子瞪眼:「另外,我不想再重複,請你不要再叫我
那噁心的稱呼。」

  「我有預感,這將是一次究極正經八百的旅行。」古夫滿面愁容
地單手拍額。


--

在各式各樣的行業裡流浪,蒐集,故事的羽片,再結成,故事羽衣,然後

飛翔。

arrow
arrow
    文章標籤
    妖怪 生成姬 吉普賽女郎
    全站熱搜

    豁燃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