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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山洞裡,燭火搖曳。


我躺在杉木床上蓋著貂被,有點睡不著,因著撒尿褻瀆老祖宗,師父罰我用破山掌砍一個月的材。

  
天知道,地知道,我連一塊木材都破不開,更別提一個月的份量。

  
「你若砍不破半塊材,空耗一天就累加一個月的份量,看你不好好練功才怪!」師父是這
麼下令的,咬牙切齒。

  
頂峰的材少得可憐,我得往山下奔個好幾十里,才能遇見較茂密的針葉林,問題是我若奔
到那裡,大概已經完全沒力氣了。別說破開樹木,連破開一根脆弱的枯木我都無法。
  

記得我的內力最高紀錄只殺死過一隻雪鼠。我有時候還不小心把內力運到不知名的筋脈去,差點走火入魔,幾次都是師父救了我。
  

唉。我就是不喜歡練武。
  

好想念娘。
  

爹爹是武塾裡的成名教師,每日忙得不可開交,忙著教他的得意門生,趙俊和張新。那兩個大頭大臉的傢伙討厭死了,成天就會欺負我和華湘。
  

然後爹竟把武質奇差的他兒子,也就是我,丟給師父管教。爹爹根本不想理我這不循「武道」的叛逆傢伙。
  

更令我氣爹爹的是,娘死後,他就變了一個人,暴躁成性,動不動就喝醉酒出手打我,然後亂罵:「你這狗雜種,你娘便是給你害死的!」
  

干我屁事?唉。我們的父子關係可以說是分裂了。
  

師父叫華炎。為什麼英雄派有別於衛、張、趙的姓氏呢?因為三個老祖宗都是男的,後來跟山裡原住的夷族女人成婚,繁衍出華夷融合的後代,有些姓氏是從夷族的夷語譯改成華姓的。
  

據說華的原姓氏夷式念法是滑不溜丟,我小時候總是纏著長老問,怎麼可能叫滑不溜丟?長老總是搖搖頭,無可奉告。
  

難怪華湘總是滑不溜丟的,在我身旁滑來滑去。
  

「誰准妳跑到我的山洞裡?」我一看到躺在娘原來的床上的華湘,就出聲喝制。
  

「我明天陪你去劈材,反正我沒有一天早回家的,爹爹不會懷疑,我會跟武塾請病假。」華湘背對著我說。
  

「武塾不會通知師父,說妳請病假嗎?」我聽她是幫我來著,也就放軟了口氣。反正娘生前很喜歡華湘,在天空上應該不介意華湘躺她拼死拼活買來的昂貴玉石床吧。
  

「不會,武塾不會。」她說。
  

「可是被妳幫很丟臉。」我囁嚅道。
  

「你哪一天不丟臉了?」她轉過身來,責怪的神情。
  

「為什麼我就非得跟大家做一樣的事?我看我的書,也有好好工作,只是不如大家都是用掌法拳力在工作,我在豪傑齋裡打工,掃掃地抹抹桌子,犯著誰了?」我理直氣壯道。


「可是祖宗的遺訓,就是英雄派的子子孫孫,都得一輩子練武,精益求精啊!」華湘橫仰著頭,比我更理直氣壯。

  
「用來,幹嘛?」我淡淡地道。
  

我始終不懂,那群武夫到底為什麼那麼愛爭相炫耀武功。

  
「獵虎豹豺狼啊,劈材啊,挑水啊,武道大賽啊……總之練武很快樂嘛!」華湘說不出個
所以然。
  

「那可不是英雄所為。」我斬釘截鐵道。
  

「那依你說,怎樣才算是英雄所為?」華湘睜大眼睛,期待著我的答案。
  

這個問題我想很久了,雖然不知道自己的答案對不對,但我有自信能夠大方說出。
  

「真正的英雄,不需要練武,要博學多聞,告訴別人人生的重要意義,進而改善別人的人生。」我坦然道。
  

華湘皺起了眉頭。她似乎很難理解我所說的話。

  
在英雄派裡,很難找到一個壞蛋。
  

英雄派的歷史中,罪大惡極之人也有過好幾個,不是偷盜就是偷人,被捉寶在手或是捉姦在床的犯人,都被處以烈火燒死的英雄之刑。也有因口角而打架致死的。最大的幾起案例,可說是強姦犯和殺人犯吧。
  

可是最近鮮少聽說再有惡案發生,因為那種道德的嚴肅壓力越形越大。
  


  
在這幾乎都是英雄的國域裡,還有誰是英雄呢?壓根沒有。
  

或許我能改變這個世界。或許我就是英雄。
  

教大家讀詩讀經,漁樵耕讀,作詩作曲,自編故事說書,豈不快哉?
  

還練那些什麼勞什子武功,累死人了!

 

  
「那殺你娘的那壞人,你有把握跟他講書中的道理,他會改邪歸正嗎?」華湘在扭了眉毛
好久之後,突然發問。
  

「?」
  

我不知道。
  

可惡,我居然也會有不知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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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雄,不是梟雄也不是超人。

英雄,具有以柔克剛的巨大包容力量!

英雄,擁有再沒人傷害得了的太極氣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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