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見，豁燃。

(陳阿嬤,陳小肥,陳帥哥)

第二十四講　後時序的小插曲

　　＜小插曲＞

　　鏡頭暫且拉到創作此篇當下的時間點。

　　昨天爸爸回到家，跟我說阿嬤住院了，我眉頭深深一皺，因為這種狀況已經好多次了。

　　「就阿嬤當志工太累了，血壓升起來，師姊趕快送她到急診，在加護病房，明天有兩個時段，你自己選著去。」爸是這樣說的。

　　寫太多了容易想太多，我擔心到凌晨四點多還睡不著，爬起床時已經是九點四十六了，看診時間是十點半到十一點，刷個牙連臉都沒洗頭髮也沒梳（我的頭髮很硬，每天起來都呈鳥巢狀態），騎著車就飆往新店慈濟醫院。

　　阿嬤本來就有高血壓的毛病。

　　新店慈濟醫院我太熟悉了，加護病房更不用說（咳咳，車禍事件……），幾乎是閉著眼睛都能找到，新店慈濟醫院沒有消毒水的味道，裝潢是慈祥的暖色調，師姊師兄師公師姑們都穿著藍色的志工背心，我一進去都很放心，因為有什麼問題，只消你一個表情不對，幾乎都有志工主動過來幫你。

　　除了車禍事件外，阿嬤有幾次突發性的身體不適，都得我和爸輪流放下手邊工作，陪在醫院照顧。說真的，我寧願自己不要跟醫院那麼熟。

　　今天到了醫院，買了口罩戴好正準備要進加護病房，就看到大姑姑和大姑丈，好想念他們，各自都忙，很久才有機會見一次。大姑姑已經先看過了，一次規定只能兩人進入，我和大姑丈一起進去。

　　「阿孫欸，今天不用上課？」阿嬤一見到我，不是訴說自己的狀況，而是先問我行程。

　　「請假。」不可能我有心情待在教室。

　　我想秉持我一貫帶給人快樂的幽默態度，就用有點搞笑的表情說：「侯，阿嬤，你又要被禁足了。」

　　阿嬤只笑了一點。

　　大姑丈問阿嬤情況，阿嬤說：「昨天做到整個頭都快爆炸的感覺，我跟師姊講我好像不行了，要回家，師姊說，不行啦萬一回家又有問題怎麼辦，就帶我掛急診，醫生說腦裡有點出血，就進加護病房了。」

　　我聽了很嚇，那就是有點小小中風的意思。

　　過了一下，師姊進來了，笑笑問說我是阿嬤的誰，我笑笑回答是孫子。

　　她一臉驚訝：「喔！妳孫子這麼大！」

　　「多虧了師姊，感謝師姊。」看年紀其實我應該叫師姑，一時情急叫錯了。

　　真的很感謝這位素未謀面的師姑，要是她沒有瞬間決策要送阿嬤急診，阿嬤一定自己跑回家然後活受罪了。

　　阿嬤在慈濟裡一直受到眾多師公師姑的照顧，我真的很感謝她們。

　　後來小姑姑跟小姑丈、三姑姑也來了，小姑姑和小姑丈最後進去，我們其他人在外廳座椅上等候。

　　我跟大姑姑說：「我剛跟阿嬤有點開玩笑地說，妳又要被禁足了！」

　　大姑姑臉色有點變，但還是有點笑笑地說：「你跟她這樣說喔，我都不敢跟她這樣說耶，怕她……」

　　我趕緊說：「我是跟她開玩笑的啦！」

　　但我其實知道，我有點講錯話了。

　　大姑姑當真地說：「其實也不用禁足，阿嬤不做志工她在家也無聊，每個人的命都有固定，老天爺都有安排的……」我大姑姑是道理達人。

　　這些我都懂啊，我只是想看阿嬤笑一下，才亂講的，如果大家進去都一本正經，也不好，不過我承認我沒有發揮最好的幽默功力。因為我一看到阿嬤一臉憔悴帶著呼吸器（不是呼吸罩，是有兩根管放在鼻孔前那種，沒那麼嚴重），我的心情其實也很盪。

　　我知道，阿嬤出院調養好之後，一定又是生龍活虎到處跑，誰教她屬猴呢。

　　其實姑姑們都希望阿嬤看喜歡學什麼才藝，就去學，然後在家玩才藝，她們都希望她花多點時間待在家，少一點出去。出去就有很多問題，公車可能沒位子坐，阿嬤站久了就會不舒服，如果要走遠路對於阿嬤隱有舊疾的膝蓋關節也是一大負荷。

　　可是阿嬤是個天生喜歡人群的人，待在家沒人陪她講話她會覺得無聊，兒孫都晚上才有回家，白天就是她和一空屋子的孤寂。

　　所以我覺得阿嬤最喜歡做的事就是志工，她天生喜歡幫助別人。

　　曾想說要學古箏，耐不住性子。

　　插花課，學了滿多的，偶爾在家插好花然後擺在神位上。

　　煮菜是為填飽兒孫肚子，沒有研發創新的興趣。

　　學畫畫、國畫，偶爾畫而已（跟孫子一樣，哈）。

　　看韓劇，看得超入迷，但那就只是一種消遣。

　　聽老歌，看配合物品銷售的老歌主持節目，還常CALL IN進節目獎謎語給大家猜，講講笑話，常常主持人都忍不住噴笑了。在家裡都放開嗓門大聲唱歌，就跟她的長孫一樣，對，有其祖母並有其孫。

　　可是她最需要人陪。

　　所以怎麼可能禁足呢？要活就要動嘛！每天都跟人有約會，才像我阿嬤！

　　「別擔心啦，阿嬤很勇的！」

　　探診完離別前，我跟小姑姑抱了一下，小姑姑笑著說。

　　「我也知道啊！」我一副理所當然的笑容。

　　阿嬤，我猜妳很快就又活蹦亂跳了，出院時，長孫請你吃好料的！

　　因醫生指示要拿阿嬤平常在吃的高血壓藥，爸爸在外面上班又沒有摩托車，我就鳥鳥地寫了一千多字，敷了個臉，想了一大堆事情搞得自己莫名壓力很大，在晚上病房開放的時段再騎車去醫院。

　　二姑姑也來了，我妹和表妹都下課，相伴而來。

　　唉，真不想因為這樣的原因跟很想見面的親戚見面，要是大家都歡歡樂樂地到家裡相聚該有多好。一堆美食佳餚、一堆燦爛笑顏、一堆創意的笑梗，大家都遺傳到阿嬤大人的樂觀開朗（就連她的女婿也是），太快樂了。

　　人長大，總是越來越忙，很多時候我們都有點搞不清楚，到底衝破頭追求什麼。

　　不就是快樂嗎？

　　但大家喜歡追求複雜且深度層次的快樂，彷彿簡單的快樂就瞧不起似的。

　　我喜歡簡單的快樂。

　　感謝哈佛的那位變態大學生，讓我可以在一張藍框網頁上對老朋友新朋友亂講話，或內斂或豪爽地表達我的情感。

　　感謝BBS，不用多言修飾啦，真的感謝一路陪伴我創作的網友。有你們，我才不會孤單到想殺人。

　　我很快樂，所以才能把更多快樂回饋給你們。

　　話題回到阿嬤。我跟二姑姑按照慣例戴了口罩，穿了淡綠防護衣，手上讓志工師姑噴了些消毒酒精乾洗，走入病房。

　　其實阿嬤沒有很憔悴，只褪了假牙的嘴皮微往內縮，眼神熠熠。

　　「阿孫欸，你不是要上班？」阿嬤又先顧慮到我。

　　「我拿藥來啊。」我說。

　　阿嬤跟二姑姑聊了一下，聊到她皮在癢的事。

　　「其實我前幾天就感到手有點麻了，那時候就應該要吃藥了，我嘛是有淡薄啊假齁伊皮皮，就沒有吃。」阿嬤很直接承認自己的錯誤。

　　「妳擱敢講！真的是很皮！」二姑姑溫柔笑罵。

　　阿嬤擅自把每天都應該要吃的高血壓藥停了好久，難怪會發作。

　　我有愧疚，我覺得我把大部份精力都花在小說、課業、打工上，沒有好好照顧阿嬤，不應該。

　　阿嬤出院後，我要細心叮嚀阿嬤準時吃藥。

　　因為原本我不知道醫生需要的是什麼藥，我把阿嬤櫃子裡雜七雜八的藥都收刮到袋子裡了，阿嬤看了看說：「厚，你把我以前感冒沒吃完的藥也拿來幹嘛啦！」

　　還有一些是罐裝成藥，不知道是吃什麼的，沒有細看。

　　我想說全部帶來比較保險啊！我說：「全部給護士啦，讓她看看醫生要的是什麼藥。」

　　阿嬤從袋子裡拿出唯一高血壓藥，有點激動說：「就只要這個啦！」阿嬤的個性就是這樣，急性子，容易激動。

　　我又說：「沒關係啦！全部給護士看看！」我也很盧。

　　阿嬤把我的袋子推開：「厚！就跟你講只要這個！」

　　我突然驚覺阿嬤現在是病患，不可以亂玩，趕緊雙手比手勢安撫：「阿嬤妳不要激動，不要激動。」表情還帶點自然而然的搞笑。

　　阿嬤就一直格格格笑，與手臂牽有管線的機器開始嗶嗶叫！

　　那機器上的數字前都是英文，我跟它們不熟啦，我只推測大概是阿嬤太興奮了因而心跳加速，看著機器呆掉了。

　　我最了解我的阿嬤啦，太容易戳中她的笑點了！我相信那機器的嗶嗶叫一定是一種好預兆，它在說：「噢！這位病患生命力如此旺盛！根本是來醫院玩的嘛！玩完了記得趕快離開啊！」

　　□

　　小風的油門發動有點不給力，發了半天發不起來，只好踩中柱後那根「備用發動器」（對不起我跟機車零件不熟，自己發明名詞）。

　　誰知道小風那根也不給力（？），踩了半天發不起來。

　　一個看起來比我大幾歲的胖矮女生走了過來，講話很快：「油門催三分之一不要到底，同時踩。」講起來熟練得像經驗老到。

　　催，踩。

　　吭──吭吭吭！

　　小風太激動了，我放在小風身上的安全帽掉到地上，很酷的矮胖姐姐突然笑了，還以為是自己手用掉的，急急笑說：「哈哈！對不起！」

　　「謝啦，掰！」豪邁對她揮揮手，騎著小風駛離停車場。

　　我很高興常常遇到陌生人幫助我！

　　懷著不安的心情趕緊跑去買了新店傳說中最好吃的「阿伯滷味」，買了超大一包鴨頭、甜不辣、脆腸，趕緊火奔到樹林孝敬叔和媽。

　　因為距離上班時間遲到了四個小時！

　　啊哈哈我最不喜歡內疚的感覺啦，所以一定要笑笑把它釋放！

＠訓導處廣播，訓導處廣播，請三年三班的老小孩不要再亂斷藥，否則罰妳禁足　一個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