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見，豁燃。

(哈比超怕相機,看到鏡頭像看到槍一樣躲進床底下,阿強阿貝抓著才拍到牠的英姿) 

第二十二講　白捲捲的新弟弟

　　我現在，正一直努力地回憶所有細節，深怕漏掉什麼重要的人生片段。

　　有人說，我的寫法過於瑣碎，我同意，也不同意。我的人生就是那麼的瑣碎然而美好。

　　每一件小小有趣的事，我都會小心翼翼地記下來。

　　蛋蛋很喜歡狗，只要遇到鄰居家有狗，他都會過於主動跑去摸摸抱抱，完全不受控制。

　　樹林新的店左隔壁，是一家卡拉ok尬小吃，一對中年夫妻養了一隻毛色黝黑光亮的純種土狗，叫做小乖。

　　小乖狗如其名，很乖，卻也很怕生，像我們家kumo什麼陌生人來都會撲上去，小乖卻不，除非你像蛋蛋一樣熱情，每天跟牠熟，或者你拿食物賄賂牠，不然牠一定跟你保持安全距離。

　　中年夫妻把小乖養得很好，都餵牠吃上等食物，據說還曾經餵牠吃一整隻烏骨雞，整個當小孩來特寵，也之所以這樣，小乖的味蕾被寵刁了，一進我們店裡，只要看到有客人在吃土虱頭（大部分人都愛吃土虱頭，中段和尾沒有頭熱門），就忘了自己的怕生個性，流著口水靠過去。

　　很多客人都是老人，看到小乖渴望的眼神，情不自禁就把魚肉往地上丟，賞牠個痛快。

　　叔要我擦地我也不打緊，因為看到小乖吃飽我也開心。

　　小乖每次都到我們店裡找東西吃，我一開始一直以為中年夫妻都讓牠餓肚子，所以我跟蛋常常狂餵牠，後來跟中年夫妻聊天後才知道他們都餵牠吃很好，只是小乖太愛吃了。

　　然後我跟店裡的餵客都不知道……我們其實害了小乖。

　　「麥擱餵小乖魚仔啊啦，伊過敏，皮膚病。」隔壁的小惠阿姨慎重地跟叔說。

　　「歹勢歹勢，我不知影，人客嘛攏毋知，攏嘎伊餵！」叔道歉。

　　我是後來才知道的，那時候我好像在上課。小乖的皮膚掉了好多毛，那比洗髮精廣告的女模特兒頭髮還要烏黑的毛，居然掉了好多。

　　後來我們都慎重告訴客人，不要再餵小乖吃土虱了，有個老客人還一直執著己見，說不是吃土虱的關係，一定是主人亂餵，這樣就令人討厭，人家主人都帶去給醫生看了，醫生說了算。

　　資訊蒐集不全，就會害到人，甚至，我們最親密的動物朋友。

　　這個小故事告訴我，要當一個有過就馬上改的知識份子。

　　店址所在的這一條街有另外一個暱稱，叫「恆春街」，幾乎都是屏東恆春的移民，所以這裡很多閩南人與原住民，原住民大多會講台語。

　　我的老家位於屏東高樹鄉，所以感覺這街有種熟悉的氛圍，老人講台語的「好」、「是」，發音是「ㄏㄧㄠˇ啦」，就跟我老家那邊的人們相同發音，熟稔又害怕……害怕的點在於，這些人講台語超快，口音又跟我阿嬤講得不同（阿嬤是講台北台語），我常常會漏聽句子。

　　我也是很少回屏東啊，才這麼不會聽屏東台語。加上阿嬤在家都遷就我們小孩子講國語，我的台語更不可能「輪轉」了。

　　所以，我、很、怕、老、人、家、跟、我、講、台、語，每次都是送了菜轉頭就趕快走。哈。但台語進步了不少到真是。

　　漸漸愛上了這樣有點鄉下的感覺，厝邊隔壁互相幫助，我借你停摩托車很OK，你送我菜很謝謝，請你喝酒那有什麼問題，算你便宜應該的。只要符合禮尚往來的道理，都在開心範圍內。漸漸拋棄了都市「個人自掃門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的思想。

　　當然我在都市時，也受鄰居幫助過。只是鄰居的熱情程度，還是輸給了「恆春街」。

　　我們都固定到街口的早餐店吃早餐，老闆在我們一開幕時就送了五顆大彩球來，對，就是他。

　　老闆超酷的，都不太愛講話，可是有時候會拍拍我的背當作對年輕人的嘉許與鼓勵（因為我也很酷），或者跟蛋蛋講話逗他笑，老闆是冷面笑匠型。

　　他常常在關店的時候在那邊說：「寵壞了！寵壞了！」

　　對啊，的確寵壞了員工，哪有人關店的時候老闆自己在那裡拖地的。

　　老闆娘都會微笑，像是有點疲倦的樣子，但我猜她的笑應該就是那樣。

　　由於本店下午四點開始營業，我們都是一點才去吃早餐，吃一個小時，一邊吃，一邊好整以暇看報紙。

　　叔一個人獨享政治、社會版，我跟媽共享影劇版、副刊，除非我吃晚點，才偶爾看一下政治、社會版，反正在店裡還是會看新聞。

　　我跟媽的一天之始，就是由新鮮有趣事、美女（帥哥）、水果報的色色的文章構成的，超快樂。

　　偶爾陪蛋蛋看一下動畫，不過我不知道我為什麼看不下傳說中超屌的「獵人」。「死神」也看不下。「戰鬥陀螺」更不用說，扯斃了，陀螺可以製造龍捲風，陀螺可以當電鑽（可惡我好像得了一點大人病）。

　　可能是我太愛「海賊王」跟「鋼之煉金術師」了。

　　你會說，「海賊王」更扯，我會說，「海賊王」的靈魂太真實了。

　　再不然就跟蛋鬥嘴或亂講話，但一定要開心地完成。也是偶有吵起來的時候。

　　這一個小時，我把握時間吸收新知，畢竟，在店裡工作的時候，下班回到新租屋（跟新店一樓店面二樓住處不同，在樹林我們店面與住家分開租）都一兩點了，沒有力氣與心思開電腦寫稿，就是在臉書塗鴉牆留下生活心得，成為以後可以用到的原料句子。

　　這就是我的職業病吧，一個雜學者，什麼素材都要蒐集，因為我想成為燴雜包燴的高手。

　　某天，我們照樣在早餐店吃千篇一律的早餐跟看報紙，邂逅就巧妙地發生了。

　　一隻小小白白的小綿羊，走到店裡，落單了，外面正好下著滂沱大雨，牠一身濕淋淋的不停發抖，好可憐。

　　「！」我睜大眼睛，細看之下，居然是隻狗！不折不扣是條狗，只是毛非常的捲，又捲又長，讓人誤以為是小綿羊。

　　蛋蛋一看到非常喜歡，對牠又摸又抱，完全不在意牠又濕又髒，也忘了他對狗過敏的事。

　　媽跟叔都吃完了，先到店裡，只剩我和蛋龜速地邊看海綿寶寶邊吃。

　　我看他高興，自然不去管他，完全沒預想到後面會發生的事情……

　　「你不要帶牠回家啦！」我一看不對，蛋蛋的眼裡冒出了愛心。

　　「你看外面在下雨，牠身上都濕了，一直發抖好可憐，我們先撐傘送他到店裡躲一下雨嘛！」蛋蛋誠懇地央求我。

　　我一聽也對，蛋蛋說得合情合理啊，於是就跟蛋蛋兩個人撐著傘帶小白狗回到店裡。

　　我居然沒有叔跟媽了解蛋。

　　其實他那句誠懇說服我的話，裡面的隱藏意思根本就是：「我愛上這隻狗啦！我要養牠！」

　　「你幹嘛帶牠回來啦！我們家已經有Kumo了啊！」叔開門見山大發火，他太了解蛋了，他知道蛋把狗帶回來根本就是要養的意思。

　　蛋蛋呆呆看著叔，說不出話。

　　媽媽也說了幾句。

　　「傳家，你為什麼不阻止他。」我也被叔唸了。

　　「……」我。

　　我懂叔的氣憤，養一隻狗好花錢的，店裡又還沒開始賺錢。

　　但我知道你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啊。

　　蛋蛋落寞地往住處的方向走去，沒想到，小白狗自動自發跟了過去。

　　叔一臉凝重了好久，跟我說：「家，回去幫狗狗洗個澡，啊如果蛋蛋想幫忙洗，你就教他。」

　　「輔助他就好囉，讓他自己洗，他自己要養的自己要負責。」媽補充。

　　看吧，我兩個可愛的豆腐心長輩。

　　回到住處，就看到蛋跟小白狗玩的正起勁，然後焦慮害怕地看向我。

　　我酷酷地說：「來幫他洗澡。」

　　蛋蛋露出了笑容。

　　兩人一狗進了浴室，我本來是打算讓蛋蛋自己洗的，想當然耳蛋蛋說：「怎麼洗啊？」

　　好吧，我來。擠了一堆沐浴乳在手上，開始騷擾這隻小白捲毛狗。

　　咦，牠好聽話，乖乖站著給我洗，我要洗牠的腳時，牠還自動抬腳，好聰明！只洗到頭的時候才稍微躲了一下。

　　一定是有人養過的。

　　洗得很仔細，甚至連牠的小朋友也不放過，不過我只是快速抹幾下，怕牠太興奮（笑）。

　　沖完水，牠甩甩全身，我的褲子都濕了。

　　我就想起小時候看的一本繪本，內容是兩個小孩子幫一個流浪狗洗澡，洗完全身都濕了，被媽媽罵，他們很委屈也不敢講，怕媽媽把小狗送走，就說是自己玩水弄濕的，直到乾淨的小狗狗從隱密處跑出來，媽媽一看瞭解了，才諒解兩個小孩，並說可以養狗，兩個小孩開心地跳來跳去。

　　我們正處的故事，跟那個故事有一點點像啊。

　　拿吹風機幫小白狗吹一吹，牠不喜歡吹風機，一直躲，我就一直將牠攬近，吹風機拉遠點怕牠燙，吹吹吹，牠躲躲躲，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吹乾。

　　晚上，蛋蛋幫牠取了個名字，蛋蛋說要取「happy」的諧音。

　　哈比，歡迎你加入我們的家庭。

　　Kumo一直聞哈比的屁股，非常友善與熱情，哈比卻一直躲，不想跟準大哥熟。如前所述，Kumo非常有大哥風範，絕不欺負小型狗，對小型狗有一種照顧的心態。

　　Kumo老大，你不在是我們家最小的了，從這天開始，你多了一個新弟弟啦！要好好照顧牠喔！

　　哈比，一條聰明伶俐的貴賓！

　　下了班，我很風光地牽了牠去遛遛，順便去7-11買東西。

　　一臉宅樣的男店員很直接：「牠是綿羊吧！」

　　「是狗！」我強調。

　　洗好澡懶在沙發上看電視，哈比很理所當然地跳到我腿上，開始唅著我的褲子，不是咬，是唅，像是嬰兒唅奶嘴那樣。

　　應該是前一個主人寵牠留下來的習慣。

　　看著他這樣唅好可愛，我也沒差。

　　牠跳到叔身上，唅了下去，起初叔還接受，後來就打了──要牠糾正壞習慣。

　　我這人比較隨興啦，還是照樣給牠唅。

＠我們家多了新弟弟耶！

　哈比，一隻聰明又傲嬌的貴賓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