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
古典梳妝檯前,莉塔娜以粉紅色「糖果女人」唇蜜,點亮性感俏唇。
均勻塗抹,然後熟練地抿了抿。
粉紅唇瓣泛著完美光澤,佐以草莓般的淡香,精緻地綻開在芭比娃娃臉上,要是出門,很容易招攬大群名為色色男人的蜜蜂──想從那誘人粉瓣汲飲些什麼。
今天是,跟交往了一個禮拜的男友的首度約會日。
地點與約會節目,華納威秀看阿凡達。
「好期待唷,傑利哈尼會送我什麼約會禮物呢?」
除了這個小煩惱外,另有一個更大的。
要從四十二只髮箍乘二十五副耳環乘十條項鍊乘六十三件時尚洋裝乘三十八款名牌高跟鞋的天文數字排列組合裡,精選出唯一約會登場的驚豔方案。
所以從下午兩點起床忙碌到此刻,下午六點,她終於可以出門了。
有些女人認為自己很美、很正,或長得「很有桃花緣」,但終究都跟莉塔娜不一樣。
她認為自己簡直就是人間的維納斯。
一百零五次的甩男紀錄實證,她根本無法推翻這個自戀學說。
「談戀愛很好玩。」她這麼對好友麗麗說過。
「嗯,看得出妳是在玩。」當時麗麗眼神羨慕又無奈,「所以妳喜歡剪短髮。」
「?」
「甩頭就走的時候比較輕盈。」
「妳真的很了解我。」
才解決服裝儀容的天大煩惱,她又興奮地讓自己挑戰新煩惱,人的一生七八十年,我究竟要把目標放在談幾次繽紛好玩的戀愛呢?
「少說兩百次吧。」連對著鏡子的自己,也可以放電。
而窗外,也在放電,並且下起了要大不大的彆扭雨。
客廳檀香木桌上,她把新買的愛不釋手的艷紅色摺傘放在LV包包旁。
所屬她的物品,「新買的」是常態。
走進房間拿手機,順便打個電話給新男友說:「我已經遲到了,但請好好等待。」
客廳液晶電視旁,立著一個被女主人冷落多年的傘桶。
傘桶裡,只有一把美濃油紙傘。
一把,被女主人冷落多年的美濃油紙傘。
詭異地,油紙傘跳出了桶子。
聳立在高級磁磚地板上。
怎麼跳的?
怎麼立的?
油紙傘已經忘記自己的意識是從什麼時候確切開始的,只記得生命中的兩段時期,其一,與女主人度過的歡樂時光;其二,被女主人打入冷宮的長期黑暗。
看到桌上那把女主人的新歡──火紅的名牌摺傘,它壓不住妒火狂燒。
淡櫻紅的傘葉,不停憤怒地噴張縮闔,圓了又尖,尖了又圓,傘面上朵朵熾櫻圖樣,像是無數狠瞪的紅眼;一首斑駁的秀筆題詩,此刻也宛如長串罵人的三字經。
女主人看到一定會嚇昏,幸好女主人還在房間用嗲聲透過手機調教安撫苦等的男友。
它跳起。
這世上,沒有任何傘會跳,只有它會。
劃過空中的拋物線,還有那妒火狂燒的切線。
它的視野裡,桌子在放大,那討人厭的名牌摺傘也在放大。
越來越近。
射中了。
它以一記漂亮精準的頭錘成功地撞開討人厭的名牌摺傘,摺傘咚咚地掉在地上,然後隨著牛頓發明的慣性定律,滾進沙發與地板銜接的底縫的深處。
換摺傘被打入冷宮了,油紙傘估計,也許女主人永遠找不到摺傘了,請摺傘乖乖躺在冷落深淵裡淚目吧。
油紙傘乖乖躺好本就該屬於它的位置,妒火漸熄,它笑了。
莉塔娜手機上搞定男友,走出房間。
看到桌上躺著的不是剛剛自己放的摺傘,取而代之的是,久違的、陌生又一點點熟悉的油紙傘,歪頭,腦瓜冒出問號。
「啊我的那摺傘勒?」
莉塔娜找了半天找不到。
當然,她壓根沒想到要跪在地板上,彎下身去看看沙發下有沒有東西,那是高貴的女人不會做的蠢事。
「沒辦法了。」
莉塔娜心不甘情不願地拿起油紙傘,背起LV包包,出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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