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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偷拍偶  

(他們偷拍偶~小明。瑋傑。)

第二講 努力過溢,我有的是籌碼。

 

  陽光照在陽光的臉上,白色襯領迎著風飛揚了起來。

  我身上誇張自信的顏色,就像我的黃色毛背心,新鮮明亮高彩度,彷彿我打定就會錄取眼前這所大學一樣。

  前一陣子,還在那落地窗裡的電腦前,細心地打著備審資料,用力強調自己的一切優點,打工升職管理階層與成績進步的一雙漂亮成績單,看了什麼與本科系相關的書云云,這一天,就要步入自己努力搏取來的大學科系了。

  

  淡江大學經濟學系。

 

  那是學測一戰的功績,五十四級分,我很努力了,高二假日在餐廳打工,平日努力念書,高三因為真的該衝刺,辭掉了餐廳的工作,跟我的初戀女友肩並肩努力念書與談戀愛。

  這個故事並不打算講愛情,所以初戀女友只會有模糊的身影。

  看了一本「十七歲開始的經濟學」,快速培養起對經濟學的興趣,當時我就深信,興趣是可以培養的。

  口才也是可以培養的吧?

  學校為了我們未來的口試戰役,請了一些大學教授或學校老師辦了一場又一場的模擬口試,讓我們緊張得要命。但看多了其他學生誇張的出糗,也就漸漸提起自己的信心。

  儘管我常常不愛說話,卻是個把課外書當麵包啃的重度閱讀怪,高三的我都馬看楚辭、詩經與商業周刊。校內課業壓力越大,我更緊握瑣碎時間啃課外書,我覺得自己很奇怪。

  看那麼多書的我,針對重要議題,應該可以一針見血地侃侃而談吧?

 

  口試現場。

  教授們根本太好人了。說太放水也不為過。

 

  桌子連擺成ㄇ字型,是輪流型的面談,第一個教授是個慈笑的阿姨,她的笑容根本就是在告訴我,你放鬆慢慢講沒關係的。結果她根本就是在跟我話家常,她問了我的身世,我語不保留真誠回應,輕鬆過關。

  第三個教授是個光頭王,他一臉嚴肅地問我:「假設你現在是經濟學家,你首先最想幫助世界的是什麼?」

  我稍稍有點緊張,但佯裝的本事還是有的,所幸我看了很多商周,我召喚自信:「現在處於一個貧富差距極大的M型社會裡,如果今天我是經濟學家,我會尋求解決貧富差距的辦法,我希望社會趨近公平。」

  浮泛的言論,簡略帶過。

  卻是我真心想講的。

  我當時壓根沒有去想,若我成為了富有的經濟學家,我會使用一些手段破壞貧富差距的美麗兇手之一──資本主義嗎?我應該會充沛運用我非常熟悉的各式投資系統,奮力拿錢去滾錢而管貧人去死吧?

  

  現在我會這樣寫,就代表我已經更世故了。但很慶幸。我並沒有走上經濟學家這條路。

 

  放榜,我錄取了。

  我的鮮紅榜單被貼在向外的教室玻璃窗上,有點風光。

  我沒有走上經濟學家之路?

 

  碧潭岸邊。五光十色的水光瀲灩。

  坐在鄰潭的石階上,我摟著那模糊的可愛身影。

  「我覺得我還不夠努力。」我說。處女座病發。

  「……」美麗的模糊身影沉默著。

  「我好像沒有把實力完全發揮。」我又說。用牙籤鑽牛角尖。

  她沉默了好一會,微笑說:「你要做什麼,我都支持你的。」

  遠方的腳踏船達達達地駛過,掀起了暗沉的水花。

  我卻更注意,人工鹵素燈照在對岸石壁上的鵝黃暖光。

  「謝謝。」

  我用力抱緊了她。

 

  我言表很低調,但我的作風太高調,三年級認識我的人,都聽聞了304玻璃窗上,上榜淡江經濟的那只紅單,變成了一張只剩發揚班譽功能的裝飾品。

  我毅然決然放棄淡江經濟,決定要再與指考奮戰,期許自己能更上一層樓。

  或許,我正在實現國中班導畢業時送我的成語──精益求精。

 

  高中班導卻不這麼想。

  「淡江經濟不好嗎?」教歷史的她有歷史般深沉的臉孔,深沉地問。

  「沒有啊,只是想再努力看看。」我說。

  卻換來她還沒有理解我的表情。

 

  「不是自己選的嗎?」

  「這樣很勇敢。」

  「就要到手的暑假變短囉!」

  「淡江經濟給我不好嗎?」

  「你可以考上你更想要的政大中文的!」

  同學們議論紛紛,褒貶不一。

  我全都無條件接受。

 

  因為我最拿手的事情就是,實行摯友陳老爹的名言──照著自己的感覺走。

  精準一點說,「感覺」用「直覺」替換也不錯。

 

  那時我迅速換了個夢想,我想讀政大中文。

  我的國文一直很厲害。所以我才輕鬆啃楚辭與詩經。

  最輝煌的紀錄,高三指考模擬考,國文考了全校最高,八十三分。

  作文還被老師念了出來,好像有點風光。

  雖然我在寫作領域總是很暢秋,但實際上接受表揚時,我都會有點不好意思,有些人遇到表揚可以幽默地自誇一番,我都無法,或許我喜歡若無其事裝作「沒什麼啦」的樣子,或許這樣對我來說才是極度尊貴自己的自誇?

  其實幹嘛收斂呢?那時木訥的我,常常很羨慕可以大聲說:「我很厲害吧!」的人。

  儘管國文念得不錯,所有我認識的國文老師,清一色叫我不要念中文系。

  怎麼,你們就這麼不喜歡學生追隨你們的腳步?

  名言是「做一股清流」、「不要汙辱我神聖的國文課」的高一國文老師岱雲說:「讀國文很辛苦的。」

  我的娘砲綽號「仙子」的始作俑者,挺著大肚子仍幽默教課的高二國文老師林佩宜說:「我其實很討厭國文,中了,就沒辦法。」

  就連送我「精益求精」四個字,我摯愛的國中班導兼國文老師李致諭,在畢業多年的餐廳裡武斷地跟我說:「不要讀中文系,讀什麼系都好,就是不要讀中文系。我在台大中文時,都去旁聽法律呀、社會呀,都覺得比中文的視野廣太多了,中文我只要考前念一念,就是全班最高。不要讀中文系……」好懷念啊,國中時熟悉的嘮叨感。

 

  我又來了,照著自己的感覺(直覺)走,一意孤行。

  兩個姑姑送了一萬塊給我(對她們來說是送,對我來說是借),讓我去上考前衝刺班。開大絕,第一次覺得需要運用到補習班,以前我都自己讀就可以讀很好。

  衝刺班實在是地獄啊,從早讀到晚,絕不能把昏昏欲睡的腦袋降落在桌子上,這是基本規矩。下課光排隊尿尿,尿完就上課了(超多人)。只有午休時間可以小睡一下。

  我就是這麼硬,認真起來,就是不顧一切朝著目標突刺。

  目標鎖定政大中文或歷史,國文那麼強,我想,不當個感時憂國的騷人思士,太也對不起自己,所以我一直在各書本、參考書裡的空白處寫著:「政大中文or歷史。」

  畢冊的留言,很多人都祝福我考上政大中文。

  由於歷屆政大中文或歷史錄取的指考分數比較注重國英史地,數學完全不看,我完全是放手一搏,狂念這四科,數學很少很少在算。

  分數出來,我傻了,史地很爛,數學的分數比我預期的還要高出很多。

  這一個小故事告訴我們,不是努力就會成功的,很多事情,你用了再多努力,結果可能也是一敗塗地、徒勞無功。

  我並沒有實現支持我的同學們的殷殷期盼。

  但至少,分數進步了,我也有盡我最大的努力,就是那一個月的地獄衝刺。我比較滿足了。

 

  考上了輔仁大學企業管理系。跟我的好朋友也是陳老爹的女友小明同系。

  對於輔仁企管,我沒有太多的想法,高中一類組的選系風氣一面倒向商學類啊,企業管理又是聽說很夯的熱門科系,我當然也是有點驕傲。

  輔大耶!據說私立大學第一名(?)的大學耶!

 

  除了我摯愛的國標社、聞名全國的輔大冰淇淋與菠蘿麵包,我覺得我跟整個輔大格格不入。

  有一次去系辦找系秘辦事情(忘了啥事),系秘的態度非常冷漠,就像只為顧客辦事那樣公事公辦,這讓我覺得它不像一個科系。

 

  終於了解傳說中,上大學的小圈圈文化。

  中南部宿舍團異常幼稚,都馬講些言不及義的垃圾話(對不起,是我當時異常清高了),我跟他們去過一次夜衝,是很開心啦,但很奇怪,隔天再見面,他們好像也不覺得我可以屬於他們那團。

  北部團整個都超冷漠的,我覺得那種磁場氛圍異常奇怪。

  所以我加了國際標準舞社。

  跟我的高中同學說我加了國標社,他們都不太相信,因為在他們的眼中,我就是個講話慢吞吞、笨笨的、悶悶的大個。但有些比較熟的,就知道我其實很悶騷(燒?),很愛玩。

  若說我進國標社沒有存著可以跟美女貼身跳舞的色色幻想,那就太假了,是!這就是我的目標之一!目標之二是為了有個習慣運動,畢竟上了大學之後,都失去了想運動的閒情逸致。

  吉魯巴輕快如飛、華爾滋步伐優美、恰恰扭腰擺臀、森巴熱情狂野,那種紅酒般迷人的外國音樂、迷人的身段舞姿,實在太吸引我了!

 

  我在國標社認識了三個很能談心的朋友,君瑋跟品瑄是青梅竹馬,我先認識他們,阿法跟他們很談得來,我也跟他們很合得來,接著阿法變成了我的舞伴……之一。

  之一?

  國標社陰盛陽衰,男舞伴變成了炙手可熱的搶手貨,但學長姐們並沒有規定我們找到正式舞伴的期限,慢慢試用沒關係哈,彼此習慣了,再拍板定案。

  現在想想,我當時太濫好人了,一個頗漂亮的短髮大二學姊跟我搭,我接受,一個頗胖但是一看就是瘦下來會很漂亮的楊貴妃大三學姊跟我搭,我也接受,私下很愛玩cosplay的阿法跟我搭,我也接受。

  短髮大二學姐最漂亮,可是聊不來。

  楊貴妃太傲嬌了,舞步合不來,但聽說她有點喜歡我。我也明顯感受出,她幾乎是一定要我跟她搭,只是嘴上假裝委婉。

  阿法是其中最普通的女孩子,可是我跟她最聊得來。

 

  社遊完,我主動說可以載她回去。一路上沒講什麼話。

  沒什麼太多的想法,因為我在系上幾乎沒有朋友,我把君瑋、品瑄、阿法都看得很重要。

  我們約去好樂迪唱歌,君瑋是個青蛙王子,其貌不揚(君瑋蒐哩蒐哩)可是超會唱歌,他唱歌跟張棟樑很像,完美柔和的鼻腔。吉他也是自學的,他都用來把妹。我的唱歌技巧,也是受君瑋師父提點,才變強的。

  君瑋說要用丹田唱歌,他說丹田在肚臍下三指,我一直按那裡邊唱,終於學會了用丹田唱歌。

  君瑋說要在有點劇烈的運動下唱歌,才能練肺活量、唱歌時「氣」的穩定度,例如慢跑唱歌、騎腳踏車唱歌,我說不會很丟臉嗎,君瑋說:「聽到我唱歌是路人的福氣好不好!」

  君瑋是個對他擅長的事自信破錶的傢伙。

  我不小心學到了他的厚臉皮,所以後來我都在騎摩托車時把全罩安全帽當錄音室,特唱狂唱。

 

  好樂迪包廂裡,我問阿法要不要當我的正式舞伴,阿法靦腆地答應。

  漂亮短髮學姐對不起了。楊貴妃學姐掰掰。

 

  記得在第一次到淡大的國標比賽中,要牽著舞伴的手下場,下場很久了,阿法還一直牽著我的手,直到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慢慢抽開。

  我不知道啦!

  我只把她當朋友哈哈哈!

 

  我常常找君瑋,畢竟我在系裡沒有朋友。

  君瑋成功高中畢業,資管系,數學超強的,他教我很機車的微積分。

  夜裡的棒球場,他教我用各種共鳴腔唱歌,而且是放開唱。

  君瑋個性滿成熟的,懂很多東西,所以我跟他很聊得來。

  我爸是龍巖人本的經理,我曾經想跟我爸做業務,所以我拿君瑋來練習,那次我講龍巖生前契約的優異跟他講到半夜三點。

  他一點都不排斥這種通常一般人會排斥的新產品,聽得津津有味,說以他爸媽的豪爽個性可能會想買,一點不避諱。

  他不太想讀資管,正如我不太想讀企管了。我們常常互聊系上的課業好無聊。

  在國標教室裡,我們四人兩對舞伴,跳舞跳累了就坐在走廊聊天,聊君瑋和品瑄的小時候,聊君瑋那妻管嚴的恐怖女朋友。阿法最少講自己,也是看了她的無名才知道她愛玩cosplay(那時候我對cosplay的概念很初始)。

  好懷念那段時光。

 

  來聊小明,現在給她個小小的出場。

  小明是女生,而且聰明伶俐又美麗,不像冷笑話裡的小明那麼衰。小明是我的高中同學,是我高中摯友陳老爹曾經的女朋友。

  因為我以後肯定會寫高中同學我們這一攤的熱血青春故事,所以現在給小明一個小小的出場就好了。

  小明學測完就上了輔仁企管,我指考才上,可是她A班,我C班,所以很少時間見面。

  那次,輔仁企管辦了系舞會,正巧主辦學長姐們向國標社取經,把國標舞當舞會壓軸。

  小明主動跑來找我跳吉魯巴,那天小明穿黑色洋裝超美的,我也一身酷帥西裝,我有點沾沾自喜,因為……

  吉魯巴根本就是我的強項啊!!!

  我慢慢教她跳,成功了幾次,跳得很開心(陳老爹別嫉妒啊)。

  好了,小明小劇場結束(放心,以後妳的戲分會超多)。

 

  我對系上的課業越來越沒興趣。

  會計?!我學來幹嘛,以後我是肯定要當大老闆的男人啊!我只需要聘請會計師就好了啊!況且會計老師是個很愛講自己家裡雞毛蒜皮事又很愛遲到又講火星英文的老太婆,上會計課是地獄,我們大家都聽不懂,最後都靠美女助教幫我們惡補。 

  微積分,大老闆要用微積分來攻略市場嗎?

  經濟學,最有興趣的一科,記得第一次期中考考一百分。市場機制、看不見的手、供需法則都覺得很有趣。

  英文課,白髮老妖要我們通盤英文溝通,我知道是好的教學方式,但對我來說,太趕鴨子上架了。我患有「說英文恐懼症」。

  真的,越來越不想上課。

 

  直到那炎熱的午後,公館誠品前的騎樓,我遇到一個女人,或說一個女人迎向我,她徹底扭轉了我的人生列車。

 

 

@該說我對自己選擇的學習領域沒定性嗎?

 有時候,我只是想要更好而已。

 

 

原來這裡叫做家
詞/曲:林霧

一間小小的食堂 擁著大大的夢想
用熱情 來烹調 煮出 愛的湯
也~許 可以有道光

一個平凡的晚上
坐著無眠的~你和我和他
也許苦~惱煩悶  有我在你身旁
就~讓我們一起唱

每一隻鳥都應該飛翔
每一個人都要有希望
在哭笑中待嘗遍苦辣酸甜我再回頭望
原~來這裡叫做家

每一隻鳥都應該飛翔(應該飛翔)
每一個人都要有希望(要有希望)
在哭笑中待嘗遍苦辣酸甜我再回頭望
原~來這裡叫做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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