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見，豁燃。

（二檔！！！！！！）

第一講　年紀小，志氣高，將來作個大英豪。

　　我的傳播理論課，有位長得很像周遊的女教授不稱考試為考試，她稱之為──思想匯集。

　　在某本談論小說的書裡看到：「小說即是內心的世界。」

　　說真格的，要說寫小說有什麼固定理論，那是騙人的，理論都是學者研究自由創作的小說之後加諸的，每個人有每個人的寫法，這世界的本質是自由，把自己想寫的故事用自己的方式表達出來，那就是一篇小說了。

　　這個故事，會長得比較不像正規小說，而是「思想匯集」。

    也像是一場回憶之旅。

　　故事的鏡頭，就從一個不知天高地厚的毛頭小鬼開始吧。

　　好像是小二升小三的暑假，媽媽幫我報名了一場五天四夜的大型夏令營，那是我第一次離開熟人，去到一個陌生的環境那麼久，給它有點小小的害怕。

　　但基於輔導姊姊人好又漂亮，我很快也就熟悉了環境，雖沒跟隊友打成一片，也或多或少講了幾句話，誰教我的個性那麼害羞木訥呢。

　　有一個個子比我高一點的清麗女孩，我有點喜歡她，雖然我們沒講過半句話。

　　畢竟太年幼，我對整場夏令營的印象只剩下，幫我褪皮的毒辣太陽、操場上漫天飛舞的水球、一種又一種印象模糊了的遊戲比賽，還有我說過的一句熱血話。

　　似乎在玩遊戲時，我搭了清麗女孩的肩膀，所以有點喜歡她。嗯嗯，我對女生的喜歡通常都是這樣亂來的。

　　但重點不是我喜歡那清麗女孩，而是我在某個遊戲結束後，對一首兒歌念念不忘。

　　公雞啼　小鳥叫　太陽出來了
　　太陽當空照　對我微微笑
　　他笑我年紀小　又笑我志氣高
　　年紀小　志氣高　將來作個大英豪

　　就這樣，「年紀小，志氣高，將來作個大英豪」這句話變成了我當時的口頭禪，間接變成了隊呼和我隊的特殊風格招牌，也成為了漂亮輔導姊姊總嘉許我的一項利器。

　　年紀小，志氣高，將來作個大英豪。

　　那是一種我相信世界正等待著被我征服的霸氣感。

　　這一小件事情，或許慢慢釀成我日後心目中的英雄觀。

　　嗯，英雄觀。

　　跳接鏡頭。

　　前門與黑板之間，那砂鍋大的拳頭，往一個瘦弱的臉龐揮去，他倒在地上，嘴角冒血。

　　真的是砂鍋大的拳頭。

　　別班的，那漢子看起來一百七十多公分，九十公斤左右，以國中年紀的度量衡來評量，他肯定營養過剩。

　　但誰教當時的流行食物是雞排，誰教當時的雞排都流行打生長激素呢。

　　電光石火間，我的腎上腺素燃燒，視野如吸血鬼所見般銳利。還是第一次呢。

　　在書桌巷道間，說遲那快，我衝出，一個不具名的路人甲擋在中間，我把他推開，再往前衝。

　　把肥碩漢子推了撞上門，一百七十八公分的我，也不是省油的燈。

　　「圍毆？」肥碩漢子睜大眼睛，扭曲了正道。

　　我也懶得跟他講話，事實上是我的腦筋一片空白，都是因為當時看了太多金庸武俠小說（金大師害人不淺啊），正義思想已潛移默化，其實我什麼都還來不及想，我的身體與好面子個性就以反射機制叫我挺身行俠仗義了。

　　或許隱約也有一個聲音冒出：「在我的地盤，敢打我的人？」電影看太多。

　　什麼鬼？！我不會打架啊！段考都考前五名的斯文學生，怎麼會打架？

　　他又揮拳，絕對是閃躲避球般的反射反應，我翩然閃過，砂鍋拳頭擦過我的脖子。

　　我根本沒時間去感覺痛。本班那最不喜歡看到惹事的微胖風紀也出來相挺，但眼神似乎很害怕。

　　肥碩漢子不知哪根筋出了問題，不繼續追加拳頭，轉而往旁試圖抬起木頭課桌，似乎想往我身上來個逞威風的大砸桌。

　　我永遠忘不了那下一幕，現在想想，一我的反應真快，二好好笑。

　　我單單右手壓住了他正要以雙手抬起的桌子！

　　他抬不起來。並不是我力氣大，而是因為我的手壓加上桌子的重量，就算他吃了再多雞排也抬不起來。兩個人吹鬍子瞪眼，儘管他做了很蠢的動作，當時我也沒心情嘲笑他。

　　我正在打架耶！

　　接下來又是一陣混亂的市井蠻打，但風紀加上幾個男同學終於大起膽子支援我，拉著肥碩漢子的手臂，我們大家亂拉亂扯，根本誰也沒真正吃到扎實的拳頭。

　　一些電影片段在腦海裡稀釋了。總之，最後忘了是誰去向班導通風報信，班導來了，那王八漢子居然還用三字經嗆堵我們摯愛的班導，我們班導快氣炸了，但我們學校就是某些家長謠言的流氓學校（我不予置評，像我就是考上和平高中的超乖好學生），很多為非作歹的壞小孩；秀才遇到流氓，有理說不清，我們班導高風度地忍住怒氣，不跟地痞見習生一般見識，深得我欽佩（她是我成長歷程中，最喜歡的老師之一）。

　　他們走了，但似乎留下要去烙人來的意思。

　　下節下課，我站在四樓走廊雙手跨著柵檯，呼吸樓外的新鮮空氣。

　　「就是他。」不知哪來的聲音。

　　在我還沒意識過來，一個強力的拉扯將我拔開柵檯，一名黝黑的瘦壯高個兒拉著我的衣領，另一拳已瞄準我，兇狠道：「就是你，帶人圍毆我的人？」

　　我心想，靠，那肥碩漢子還真會扭曲事實啊。

　　我一點也不想跟他講話，什麼也沒說，我們班一個貌似也有在混的同學出來拉開我們兩個，有意排解。他跟那黝黑高個似乎有認識。

　　似乎說了什麼有效排解的話，那黝黑高個留下嗆堵的話，就離去了。

　　最後我們參與此事件的大家，和和氣氣地在訓導處再相逢。

　　大家都寫了悔過書，互說證詞釐清了事件發生的始末，我們握擁被打同學的受傷證明書，擁有可以提告的籌碼，所以他們理虧。本來先動手打人就不對，況且出於保衛同學的我從頭到尾一拳也沒揮出（飲恨啊！）。教官隨便念了幾句，我們口是心非地互相道歉，敵方假惺惺地開了些玩笑，此事就此作罷。

　　讓我們來釐清事件發生的始末。

　　一開始，肥碩漢子走出福利社，有坨濕衛生紙團砸在他頭上，他怒不可遏，一抬頭，看到我那正在風花雪月的瘦弱同學，作自然聯想。

　　但壓根不是我那瘦弱同學丟的，因為當時他身上根本沒有衛生紙。只是趴在柵檯上跟一個女生談情說愛（誤）。然後回教室。

　　或許是三樓或二樓的哪個白目某某某在惡作劇。

　　那肥碩漢子氣沖沖地奔上樓，也沒有問清楚，一拳就往我瘦弱同學臉上招呼，我覺得莫名其妙，也就挺身相助。

　　其他同學都被突如其來的暴力嚇住，腳下生釘扎在地上，瞠目結舌。我現在覺得很慶幸，所幸我當時是第一個挺身而出的人。

　　記得去訓導處的途中，我的腳隱隱約約在顫抖，心跳超速。

　　第一次，不像打架的打架。

　　一下子，我紅了，老師們都來關切我們幾個有出手遏制惡勢力的勇敢學生，最疼我的地理老師和班導皺著眉，一邊遙罵那些目中無師的混蛋，一邊對我們讚許有加，同學們甚至我喜歡的女孩也過來關切。

　　第一次，我覺得我自己做了如冒險漫畫正義主角般，很正義且很勇敢的事。

　　雖然我跟那被打的瘦弱男生根本不熟，但我做到了一個小小的自我實現。

　　好像有一點英雄的感覺啊！

　　還有一次，有個白目真的惹到我動手了。

　　安康國中雖然如以上有些不安分的元素，但有個好處就是下課時間很長，十五分鐘足夠我們打一至兩場鬥牛了。

　　籃球場的規矩，就是先佔到的先贏，這是全世界非正式野外籃球場的共通規矩（？），當我們六人正在打鬥牛，有個晃頭晃腦的白目故意在我們的場上一直投籃。

　　道理就跟NBA現場，有脫序的觀眾跑進去悠閒地投籃一樣。又像嚴肅的法庭正在審案，有人突然站起來跳冒失的脫衣舞。

　　跟他講不聽。每個人跟他講都講不聽。

　　我一個狂怒，拿起籃球來充當躲避球往他身上一砸。他的後腰背接受籃球火力，瞬間身體骨折般微凹。

　　那是血氣方剛的國中年紀，後來我再不做那種事。

　　他轉身一瞪，彆腳的流氓表情：「你給我等著！」

　　烙人來。

　　我真不曉得，為什麼連這種看起來笨頭笨腦的傢伙，也會有後盾？

　　那些人居然還帶著壞掉掃把那種看起來有點令人怕怕的武器。

　　好笑，只是裝模作樣。

　　上課鐘打，他們就走了。我就知道，像這種笨頭笨腦的傢伙，大哥級的幕後隱藏人物也不想為他鬧事吧。

　　不能否認，打白目敗類的感覺真爽！

　　好像有點英雄的感覺啊！

＠年紀小，志氣高，將來作個大英豪。

　要追尋真正的正義，是需要腦袋的。

　不察實情會變成敗類。

　濫用暴力會變成敗類。

　白目也會變成敗類。

　我愛屠宰敗類。

　原來我國中就有霸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