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犬,工作辛苦了喔!)
DAY 1
我昨晚(也可以算是今天凌晨)幫爸爸做追思影片的剪接,加上打作者序,弄到四點才睡,環島的前一天這種時間睡,還真是不養精蓄銳。
今天十一點才起床,需要帶的東西都在房間,只是散亂四處,還沒各就各位。洗個澡後用很烏龜的速度慢慢裝袋,等弄完都已經一點多了,騎到山腳下我的御用7-11,吃焗烤麵喝咖啡,環島前喝咖啡,感覺也是很不健康,但我愛咖啡啊!吃完都兩點了。
於是我就有種焦躁感,天黑前不知道能不能到網友小傻瓜家,因為我第一次騎單車環島,根本無法估算地點與地點之間的時間距。
因為小傻瓜說要去看電影「寶米恰恰」,我想說早點到才有機會看。
只有一點點熟的女店員問我要不要買第二杯咖啡,還快速補充說一周內拿第二杯就可以,我就燦笑說:「我要去環島二十天耶!」
我的炫耀癮,還是沒有因為年紀的增長而收斂,沒辦法。
環島這種壯舉就是看到陌生人都想分享!
女店員在忙,只笑著說,喔。
我多麼希望是我更熟的年輕媽媽郁潔在上班,這樣我就可以多炫耀一點了!
我家錦繡社區已經是安坑深處的社區,只要再一直往南走,就會接到山峽,不過那一段可是藏有許多髮夾彎的山路啊!
前一天我才在想,一個人去環島,真的是把生命交給全台各地的人了,加上我根本沒有花時間好好背地圖,帶了一本才剛認識的環島專用地圖,以一句「路長在嘴上」的單純想法就出發了,有時候真的很害怕自己的天真。
之前完全沒有特訓的我,對於爬坡很不在行,如果是長緩坡,我騎個三分鐘就要休息一下,而且這個數字是隨著體力消耗慢慢遞減的。
更不要說陡坡了,一個往桃園的陡坡,我直接可恥地跳下來用牽的,銳氣完全被銼了,可惡!
不過我感覺我的體能進步得很快,出發前一天騎兩個小時回到家就小睡了一下,今天騎了四個多小時,還是跟小傻瓜聊了很久的天,而且寫作的狀況穩快無比。
熱衷練武的好同學富晟跟我說,要運動才有體力與精力,果真不錯,適量運動,分泌腦內啡,事情做得更好,就怕整天待在冷氣電腦房,更容易昏昏欲睡,效率低落。
第一站是桃園陸光新村,一路上我騎到了山峽、鶯歌和桃園,都要跟它們的界線拍照,以顯示我已攻城侵土,哈哈!
我的心情無敵好,看那景色風光明媚,山巒起伏,很像一個個躺在大地上慵懶優雅的女子,心情的愉悅可以減緩腿肌的乳酸警示。在台北悶了好幾年,為了做動畫作業和剪接追思影片,不知熬過多少的夜,說實在心很累,就是想要出遠門走走。說實在,這真的是一種想把責任完全拋到九霄雲外的離家出走。
看到什麼事情都覺得好新鮮,有位單車客從對向帥氣地滑坡而來,平靜地向我揮揮手,應是單車客與單車客的致意,我卻興奮過度地向他用力搖手,彷彿怕他不知道我的存在似的。
基本上,我是個有點怕生的人,即使到了二十多歲還是如此,但既然是一個人的孤獨旅行,就是很容易想跟陌生人有互動,不然也會空虛寂寞覺得冷啊!
比我想像中的快,可能腦袋太歡樂了,時間的推移就感知比較快,一下就到了三峽,咦,不是我那延畢的好兄弟羅阿邦的台北大學嗎?
但是我對逛大學沒有興趣啦,大學之所以有個大字就是通常校園都很大,大到讓你腿痠的那種,所以拍了一張照就離開,怎麼大概我侵入的地方是邊緣地帶吧,沒什麼建築物,感覺好像空城……
我繼續往前騎,什麼!左右兩邊都是國道?!
我就老實招了吧,地圖只是帶著安心的,老實說我是個很不愛看地圖的人,地圖字都那麼小,看得很吃力,不是我老了,是盯銀幕型的工作者最討厭小字。所以我都盡量用問的,路上那麼多活地圖,不問白不問。
基本上寫這個日誌就是要讓讀者盡量嘲笑我的天真的,真的。反正我是娛樂家。
這時已是逼不得已,附近剛好沒什麼人,我就找個地方坐下慢慢看地圖,才發現我騎的地方已經偏往北了,原來傳說中的迷路已然發生了啊!
我是迷路王子。
說實在,雖然沒有我那很會中發票的摯友黃小花厲害(我們這群無聊的朋友曾經瞎扯淡她迷路次數與中發票次數成正比),她可是至高無上的迷路天后,但也有她一半功力了,我的方向感很差,例如國中走到學校不熟的教室區,我本來從左路走進教室,出來時竟然往右路走!走了一段發現欸不對,才恍然大悟地往回走,十足索隆的化身。
路對了,很快就到了三峽老街。
一到了就覺得好熱鬧,幻想自己是個古代人,騎白馬行到了市集。
我的目光很快就集中在一隻小白狗的身上。
廣場上,小白狗的老主人拿了顆籃球放在地上,把小白狗放上去,小白狗專業地踩轉著球,就是不會掉下來!儼然馬戲團的表演者!
只要踩完一段,老主人就餵食物給小白狗吃,並讚美,作為獎勵。
沒想到小白狗的工作沒那麼簡單,還要繼續跳連續圈圈,不到三秒的時間就連續跳了七八個圈,動作敏捷,身手矯健。
我投了十元,雖然有點少,但是我幫你把照片放上網,算是免費宣傳啦哈哈!
加油,小白狗,好樣的。
我向飲料販買了十元的冬瓜茶,用十秒的時間一口氣喝完。因為我的汗都是用噴的,我的每個毛細孔都成了噴泉口。
順便向這位老闆娘問路,她很熱心地比手畫腳加說明,旁邊有位大嬸似乎是她的朋友,也過來幫說,讓我一個孤獨游子感到溫暖。
陌生人告訴我路,我幾乎都沒法再跟陌生人聊天,因為我有瞬忘症,斷了話題,我要趕快啟程,並一邊默念著剛才別人熱心的指點迷津。
走到老闆娘指點迷津的盡頭,還是要問人,正巧遇見一車隊,是安親班的老師帶一群小學生,我就向其一老師問路。
「我們學校剛好在鶯歌,跟我們走就好。」這位老師很淡定。
「哥哥你要去哪?」一個弟弟問。
「環島!」每當我講這兩個字,總是不自禁露出自信滿滿且帶有炫耀意味的笑容。
「喔好厲害!」弟弟說。
「加油喔!」淡定老師笑了一下。
我一路上跟著他們魚目混珠,但很明顯就看出服裝跟他們不一致就是。到了一個路口,學生之中一個瘦瘦男生大概是變速時鐵鍊沒有到位,誤以為落鍊了,紅燈還停滿久的,老師叫他轉輪子,鐵鍊才會到位,但他小弟傻傻的,輪胎著地要如何空轉?我二話不說幫他把腳架架起,傾斜一點,輪子就可以離地空轉了,鐵鍊自然到位,他們用奇異的眼光看我,我沒有說話。這招還是出發前跟二姑丈學的,沒想到很快就派上用場。
最後我們要分道揚鑣時,我以為老師忘了我跟在後面,沒想到她還停下來特地跟我講說要往哪走,真是好生感激!
「路長在嘴上」這句話,真是王道!
到鶯歌鎮啦!有股懷念的感覺,鶯歌曾是我小學四年級短暫住過的地方。
不過我在那陶瓷重鎮只捏過一只陶杯子而已,而且還未窯燒,只是擺好看而已。」
到了一個轉角,有一個檳榔攤,我問那滿嘴艷紅的年輕老闆桃園怎麼走,他很熱心地跟我說明,為了不要感到不好意思,我向他買了舒跑,因為事實上我還有水,但那瓶舒跑被我秒殺。
「那邊有坡,不好走喔!」年輕老闆強調。
「我有練過。」練個屁。
「你騎過橋之後,走左邊,左邊那條路比較不陡,你要去桃園哪裡?」
事實上我騎過橋之後,真的感謝死老闆的貼心了,右邊那條路是怎樣,好漢坡嗎?!
「火車站附近。」小傻瓜說離火車站不遠,其實我還不知道她家的精準位置。
「喔,順著走可以到。」
「我要去環島。」我又一廂情願地多言了。
「喔吼,累死人了!」老闆的表情很生動。
真的累死人。
經過了千辛萬苦的跋山涉水,終於到了桃園,一路上只要有縣市鎮的轉捩點,我就會拍張照片,來個攻城的感動。
下午六點多了,小傻瓜打給我,告訴我怎麼走,問一下路很快就到了,我在陸光新村的公車站等她。
在網路上已聊過無數次、卻還沒見過面的網友小傻瓜緩緩走來,我向她微出盡量熟悉的笑,她帶我去社區的中庭停車。
「電影要去哪看呀?」我問。
「離這裡有點遠耶。」她說。
其實我有點累,如果能找個地方好好吃飯聊天,勝過看電影的想望。
一到她家我就先去沖澡了,沒有下雨也能當落湯雞。
自己把衣服洗一洗,借洗衣機脫個水,用衣架晾好。
我們走去小吃店吃飯,小傻瓜吃豬排飯,我吃豬排麵。
我們不知不覺就聊到快九點,小傻瓜講比較多,我聽比較多,因為我還滿喜歡聽人說話的,小傻瓜分別說她跟幾個網友的認識過程,其中她說有個娘娘的男網友很容易看透人、卻不愛被人看透,我覺得這種人好恐怖,感覺很難深交的樣子,但我在睡覺的時候仔細反省過了,我的性格裡好像也有那麼一點點這樣的因子。
人都會保護自己的。
還有她說臉書上有一個張老師很有名,寫的文章很多人看,通常我對「很有名」就不怎麼以為然,加上他又「寫文章」,感覺就有點「同行之敵」的味道。
但在聊一下才發現,啊,原來我看過這人的文章啊,而且還分享過,基本上我會想分享的文章一定是有創意又深入我心。
張老師做了個大家都認為很奇怪的舉動,他把全班的考卷都改零分,全班都發瘋了,他說,你們怎麼如此容易被分數影響,而且零分就是不好,一百分就是好嗎?萬一以後你遇到亂打分數的老師,豈不是很容易被挫折?我打零分是要你們歸零的意思……等等等。
張老師希望學生跳脫既有的框架去思考,雖然行為很跳,但我覺得真的可以改變學生的些許死板想法。
為什麼社會大多數人共同認定的價值觀,就一定要是我們自己的價值觀呢?!
在這裡,我剛好可以舉個例子了。
出發前,我留了鬍子,因為我想要像電視劇「大秦帝國」的衛鞅一樣,因下鄉訪遍秦國滿臉鬍子、一身髒,搞得像流浪漢一樣,但做到了其他嘴跑學士都不願躬身一做的事,行為根本是帥到無以附加。
我也想這樣,我一直說我自己是實踐派的寫作者。
其實簡單說,我早就很想蓄一個好看的鬍子造型了,只是我粗眉,再留鬍子感覺會很兇,我明明就是大好人。
出門遠遊,想好好做一下自己。
我阿嬤跟我說,人家是父母去世,才不刮鬍子,我打哈哈說,哪有啊,人家古人都留鬍子。
出發前,我在整理行李,阿嬤走進來,用一種想控制的語調說:「陳傳家先生,麻煩你鬍子刮一刮,你這樣招車不會有人要載你的。」
我忍不住脫口了:「煩欸。」
然後不理阿嬤,繼續整理我的東西,阿嬤也生氣地離開我房間。
還想了一下覺得很好笑,阿嬤為什麼常常邏輯錯誤……我騎腳踏車要招什麼車啊。
然後,我已經認清我自己了。
如果我這個整天喊做自己的作家,竟然不知道怎麼好好做自己,那我就是在嘴砲了。
別人的價值觀只要我不喜歡,就完全無法影響到我,就算家人也是。
如果有人覺得這樣的頂嘴很不孝,好吧,那我會說,做自己與孝順,目前我選擇做自己。
因為我永遠一味的迎合長輩的話,他們肯定已經想像不到現在的時代進步成什麼樣子了。
而且不選擇做自己的話,好幾年後,變成一個自己都不認識的人,這樣有快樂嗎?
就算做自己的人常常會被投以怪異的眼光,卻也常常得到敬佩的掌聲,我是還滿喜歡看到別人怪異的眼光啦,所以根本就是全贏。
鬍子是男人成熟與帥氣的象徵,我就是要這樣子去環島啦!
吃飽飯回到家,小傻瓜的媽媽也在,伯母很客氣,問我需要提供什麼嗎?我說不用,我有一種不好意思病,叨擾人家的家就已經很不好意思了,哪好意思有什麼需要?我沐浴用品都帶得齊全,不用人家的。
伯母還一直說:「遙控器在那邊,可以開冷氣,熱死了!」但我就是不好意思開,我就說:「我習慣吹電風扇的自然風啦!」
直到小傻瓜又來問我一次,我才說睡前我會開一下下,妳們真的對我太好啦!
十一點才起床,才騎四小時多的車,我居然寫到十點左右就想睡了,依照我在台北的道理,十一點起床應該就幾乎隔天凌晨四五點才睡。我的計畫是白天騎車,晚上打當天的日誌,不過第一天的日誌沒打完就想睡了,只好明天待續。
在家很容易失眠,沒想到累得一覺好眠,睡得舒暢,隔天七點多就醒來了,只要把體力耗盡,就是調整生理時鐘的絕佳辦法。
(第一站,桃園陸光新城,謝謝小傻瓜與媽媽的招待,感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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