晤見，豁燃。

8.

隔天我一醒來，神清氣爽。
　　

朝陽被茂密枝葉篩過，霧霧地照在我和華湘的身上。空氣濕濕冷冷的。
　　

彷彿是我睡過最舒服的一覺，是因為內力的功勞？

「睡得可舒服吧？」華湘伸伸懶腰，問。
　　

「妳怎麼知道？」我反問。
　　

「看是誰給的內力囉。」華湘眼神飄來飄去地說著。

華湘是個很能自律的傢伙。該工作的時候她絕對不會東摸摸西拖拖，還沒吃早餐就說要開始劈樹。我的漁樵耕讀思想就跟她不一樣啦，我認為人生下來就是來體驗一切自己喜愛的事物的，所以我心裡壓根沒有工作思想。
　　

所以我常常幻想著能夠下山遊玩。這可是違背祖宗禁令鐵律的大膽思想。
　　

但為什麼不能呢？說不定山下有個非常美好的世界在等著我。

我獵了一隻山獐，烤了烤，拖著迫不及待要劈樹的華湘吃飽了早餐，才和她開始劈樹。
　　

受不了陌上桑拳第一招那收尾的一抱，婆婆媽媽的，麻煩得緊。反正華湘都可以自己竄改第二式，我也就省略了第一式那婆婆媽媽的一抱。

一拳，啪拉，樹倒。
　

一拳，啪拉，樹倒。
　　

一拳，啪拉，樹倒。

我很享受這種樹倒的快感。在武塾裡都得一直跟人練招，成績最爛的我向來是百戰百敗，完全沒有成就感可言。所以這些樹一棵一棵地敗給我，真令我感到不勝其樂。
　　

想不到功夫還……有這麼點用處。

「華湘，妳多曠一天課了，這樣好嗎？」我稍事歇息，收手，向華湘問道。我的口氣像是綠林爹爹叫清純女兒乖乖去唸書。
　　

「那看你下次還惹不惹禍。」華湘數落道。她身邊劈好的材，是我的兩倍。
　　

我頓時感覺到，自信感像被踩在腳底的泥。
　　
　　

一開始劈很興奮，劈越久，興奮感越來越少。重複性的工作對我來說，是一大頭痛事物。所以我才不喜歡上武塾，每日鬥刀鬥槍的，根本就很少獲得思想性的成長。
　　

我納悶了，於是問華湘：「妳覺得練武的意義在哪裡？」
　　

華湘拿出絲巾擦擦汗，簡潔有力道：「學習任何事情都有它的意義。」
　　

「呿，說得好像妳很懂，我就不相信妳比我懂。」
　　

我這自負情有可原，不只祖宗廟供俸的書，還有藏經祠的書，我已看了大半，上百本，有一些都已經翻得爛熟，可以侃侃地背出來了。
　　

漢賦、楚辭、先秦諸子百家、三國志等等，太多了，只消往一個關鍵人物或關鍵詞一想，我的腦瓜瞬間就跑出一個龐大的世界、浩鉅的思想。
　　

「你節省了時間。」突然，華湘若有所思地道。
　　

「什麼意思？」我問。
　　

「若你就是一個不會武功的平凡人，你砍現下我們劈出的這些材，可能要花上三天。但我們目前只用了三個時辰不到，你說方便不方便？」
　　

「可是……」
　　

「這些節省的時間，你可以拿去看書，豈不甚好？」華湘展開得意的笑靨。
　　
　　

此時此刻，我的腦袋很想拿些什麼來推翻她的說法。
　　

但卻，完全拿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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